掌柜的见襄湘一身整齐的中山装,倒像是个文化人,也不敢怠慢,只得搭腔道:“那您说怎么办呢?反正我不会让他留在店里。”
襄湘说:“要不我给您五块大洋,您别把他扔出去了,我去给他请个医生来,治好了病不就没事了吗?”
掌柜的哼了一声说:“您看看他烧的,这还能救活吗?不成啊,万一他死了留在店里可不是晦气,我还要不要做生意啊?您既然有钱做善事,还不如把他送到棺材店里买副棺材呢。”
襄湘被掌柜堵得噎住,只得说:“算了,送我的地方去,反正那房子现在空着。”
蝶衣(一)
店小二还算厚道,帮着襄湘把那个病患抬到了小楼里,襄湘把他安置在过去王婆子住的那间房。那病患还有一个包袱,跟他的主人一样,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气味,襄湘用两根手指捏着包袱一角丢到了病人床底下。
一会儿店小二请的大夫过来了,那大夫一把白胡子,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打眼一看还真有种道骨仙风的味道,只看他装模作样的把了半天脉,然后像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他的白胡子随着他的脑袋飞舞出美好的曲线,只听他说:“此人伤寒过重,没有及时医治,如今呀高烧不退,只怕是没的救了,我这里有一只老参,尚可让他再吊一两日命。”
襄湘问:“你这参什么卖?”
老头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一百块大洋。”
= =襄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递给老头:“这是您老的出诊费,您慢走。”
老头被襄湘推搡着出了门口,一路上不停地吆喝:“你们这些人啊,为了一点点钱财居然见死不救,我老人家心善,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
这时候已经快8点了,正值四五月份的天气,晚上还稍微有些凉爽,襄湘蹲在病人床前啰嗦:“不是我心疼一百块大洋,你看咱们非亲非故的,再说用了也不一定能救活你不是?所以咱们还是用土方法试试,救活了你正好,救不活你咱给你买副棺材,你死了以后可千万别怨恨咱没拿一百块钱救你啊。”
襄湘伸出爪子,三下两下扒光了那人的衣服,说实话那人真是又脏又臭,也不知道他是多久没洗过澡了,脸上胸前还沾着许多黄黄绿绿的东西,襄湘拿指甲抠了抠,似乎是发了霉的呕吐物。
找了块抹布,拿出一瓶放了好几年的高粱酒,襄湘开始了伟大的工程,把酒精擦在那人的四肢腋下后背,然后找了一只篦子给那人刮痧,每刮一下就是一条恶心人的老泥条,襄湘又找出鞋刷子,皱着脸把老泥条从那人背上扫下来,然后再刮,然后再扫,直到那人的后背发紫了这才完事。
老祖宗的治疗法子也是很管用的,那人不到半夜烧就退了,一开始襄湘察觉到那人体温冷了下来还以为他翘辫子了,战战兢兢的给他摸了摸脉搏。
第二天一早,襄湘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两包柳叶蒸饺,打算自己吃了一包,然后把剩下的当午饭,附近的小商贩居然还认得襄湘,卖蒸饺的大嫂还送了襄湘一碗香浓的豆浆。襄湘回到家里时那人还在沉睡,只是偶尔冒出一两句呓语,襄湘嫌他脸恶心,于是把他脸上干涸的呕吐物擦了,一张白皙的脸露出来,纤柔的轮廓,五官细致,眉清目秀,眼角上飞。
襄湘登时就愣在了那里,过了半响,他又伸出爪子在那人的胸口来来回回摸了几圈,那架势好像老太太在摸麻将,最后他终于安心的呼出了一口气,实在太平了,据我当了二十几年女人的经验来看,此人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是个男人。
还没来得及擦擦额头上的汗,襄湘忽觉后背一凉,周围的气温整个下降了三度,襄湘的小眼神向床头一瞄,一对黑黑的、亮亮的眼睛正带着些许愤怒或者说委屈的神情看着襄湘,他原本病的苍白的脸此时也显出不自然的红晕,似乎是发怒了,细细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呜……咳……咳咳咳……”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他之前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昨晚又病的厉害,身上哪里有力气啊?像只小乌龟一样抖了抖四肢就无力的躺了回去,然后拼命地咳嗽起来,一张脸闷得通红,看上去有些可怕。
襄湘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安禄山之爪,然后灰常无辜的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胸。”
话音刚落,床上那人两眼一翻又昏过去了。
襄湘吓了一跳,当即掐人中、捋后背、压天池,在襄湘辣手摧花下那人总算是幽幽转醒了,襄湘赶紧把他扶起来,然后把凉好的中药送到他嘴边。那人由于太过虚弱,咽不下汤药,襄湘只好卡住他的下巴给灌了进去,呛得那人鼻子嘴巴满满的药,一碗药足足喷了半碗出来,罪魁祸首却皱着脸说:“你怎么喝个药都这么麻烦啊?床单弄脏了找谁洗啊,行了,你再睡吧,我去外面给你买碗粥喝。”
广东粥是一道很有名的小吃,襄湘过去上大学那会儿,全靠这道小吃让他的御宅生涯增添了如彩虹般亮丽的风景,如今当真回味去穷。襄湘坐在路边摊上要了一碗鳕鱼粥,一叠南瓜饼,还有一块臭豆腐乳,吃的油光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