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兰知把手里的康乃馨递给她,“我给你买了束花。”
这位“伯母”就是朱诚朱院长的妻子,名叫杨瑛。都说女人爱花,杨伯母当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这是一束象征母爱的康乃馨。
“小兰啊,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有空多来吃饭多来住住就好,不用买花的。”杨伯母嘴巴上笑眯眯地数落,还是很开心地接过了花。然后她朝窗外看了看,又说:“小兰你怎么又把车停马路边啊?快停到车库里去吧。”
兰知没动。
“没关系的。”杨伯母察觉了他的顾虑,说,“你朱伯父说他今晚有急事出差去外地不回来。车位正好空着一个呢。”
兰知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被杨伯母看在眼里,她并不明白兰知的心思,就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样。就算你伯父回来了,让他停马路旁就好了嘛。你不用让给他。」
说到最后她还是触动了一点自己的心思,就本能地踮脚去摸兰知的头。
兰知很配合地微微弯腰,低下头,让杨伯母摸。
第一次摸他的头他还比自己矮一些。那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十六年前吧?
那时候兰知才十三岁,一个人坐在h市儿童福利院的教室里,隔着纤尘不染的玻璃窗看着前来g省h市考察交流民政工作经验的杨瑛。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孩子。”福利院院长向杨瑛介绍,“这孩子成绩很不错,小学跳了级,初中考进我省重点初中。可惜他的父亲去年出意外去世了,又查找不到别的亲人,就被有关部门送来了我们儿童福利院。”
“他的母亲呢?”
“生完他没几年嫌这里经济不够发达,就离开了h市,后来与家人均失去了联系。”
杨瑛“哦”了一声。她当时在经济发达的a市民政局工作,主要负责儿童福利这一块,这次来h市,主要就是来帮助经济欠发达的兄弟省市更好的搞好民政工作。
“比较可惜的是,他考上的省重点初中并不在我们h市。根据相关规定和政策,我们福利院不可以让他去h市以外的初中上学。所以最后还是让他转学到h市和我们儿童福利院对口接纳的初中去就读了。”
的确是很可惜的。杨瑛心想,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初中,却不得不转学。
福利院院长顿了顿,突然又问杨瑛,“杨主任,遇到这种情况你们a市一般是如何解决的?”
杨瑛想了想,很谨慎地说:“政策法规也是为了让你们能够有效地担当起监护人的职责。相信和这孩子好好沟通,他是能够理解你们的工作的。”
福利院院长笑了:“杨主任您误会了。这孩子很理解我们的工作。虽然当时表现得很难过,但还是很快接受了我们安排转学的建议,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听完这句话杨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抽,回头又去看兰知。
那个时候是春天,福利院大楼外大团大团的桃花盛开,红彤彤映在玻璃窗上,浓艳地将玻璃窗后面无表情的兰知,和这个春光明媚的世界隔绝了开来。
“我想了解的情况是,你们a市是如何处理院内孤儿要报考高中乃至将来要报考大学的问题。”福利院院长并没有意识到杨瑛的心理变化,继续说了下去,“按照国家规定,孤儿满十六周岁之后我们就要和他解除收养关系。为了让孤儿能够更好地适应社会,如果他们有读书的意愿,我们一般会建议他们中考的时候报考和我们福利院对口接纳的h市第二职校和h市第七技校。一方面这些对口接纳单位会减免他们的学费;另一方面,这两所学校也会在他们年满十六周岁后提供一些实习机会,让他们能够有经济上的来源。”
杨瑛立刻就明白了。国家规定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但是初中毕业之后,是否再接受教育,的确不是国家能够保障的。儿童福利院愿意提供这样的中等职业技术教育的机会,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如果要上高中,就要面临很多问题。首先是高中学费,并不属于国家福利范围,h市经济不够发达,资金也一向比较紧张;其次,就算高中学费能够得到减免,等到孤儿年满十六周岁被解除了收养关系,生活上就会失去了经济来源,如何继续完成高中学业,也是个问题。而日后考大学,大学的学费,更加是个问题。
杨瑛摇了摇头:“这的确很棘手。我们a市的儿童福利院,绝大部分收养的孩子都是有一定的身体缺陷。没有身体缺陷的孩子,很快都被国内外的热心人领养走了。少数能够正常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孩子,因为成绩关系,也并没有提出报考高中,都是去了相应的职业技术学校。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倒还真没有遇到过。”
她想了想,又问:“这孩子自己很想要报考高中吗?”
福利院院长摇头:“没有。其实上次我们问过他,他自己表示愿意报考和福利院对口的职校或者技校,不会报考高中。”他停了一停,却叹了一口气,道:“他很懂事,不愿意麻烦我们。”
杨瑛没有接话,又回头去看兰知。
兰知还是立在玻璃窗后看她。不过杨瑛觉得他的眼神似乎穿透了自己,不知道落在哪里。
“他非常聪明,如果他能够读大学,应该对他个人的前途更加好一些。”福利院院长有些惋惜地说。
那一次前去h市考察,杨瑛对这个名叫兰知的男孩子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过了半年,寒风凌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