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与肖奕一路絮絮叨叨无知无觉,今日这般沉默思量也是无知无觉。
不,相比之下,三句对话远比先前一路的话要深刻许多。像是仅这一路走来,便让他看懂了肖奕和冷青翼的不同,太过不同,一人浮华于表面,一人深沉于内里,涵养差了许多。说实话,那日他虽与肖奕谈笑风生,却多是看在状元翰林的名号上,若无此名号,他定是懒得搭理,毕竟那些溜须拍马的话,早已听得耳内生茧,而那些对皇城的赞赏叙述,也是就事论事,多为书册记载,鲜有独到的见解,只能说是个熟读书卷、有备而来、胆大心细的人。可这样的人,虽不见得有多大才能,却圆滑世故,懂得笼络人心,轻易便能在朝堂风生水起,前途无量,反之,眼前这人,倒不一定。
“并不在正殿,而是偏殿,尚须行将一段。”王公公收敛心思,见着冷青翼拿了药物来吃,原本萎顿的精神,很快又好了几分,不觉好奇问道:“这是什么灵丹妙药,竟有这般神奇功效?”
“使精神振奋,使伤痛无觉,助草民今日前来面圣。”冷青翼答得轻描淡写,微微仰首看那金碧辉煌的正殿,笑着打趣道:“幸好是在偏殿,否则草民残破之躯,不定能登得上这九十九级台阶。”
“……”王公公习惯性眯了眼睛,那张笑脸当真纯粹。谁不愿登上这高高在上的殿宇?没有失落倒也罢了,怎地会是庆幸?
“王公公,请带路。”冷青翼却是淡然转身,没有丝毫犹豫眷恋,像是无论那殿宇有多高贵,在他眼中,也不过一座屋子,只是建的高了些。
“可需重新包扎伤处?若是见红,可是冲撞龙颜。”王公公掩下满眼思绪,上前一步打量,只见那一袭白衣,依旧洁白,只是沾了雪花,微微打湿,“还有,之前宫门前吐了血……”
“王公公请放心,此药还可凝血,药效消除前,绝不会见红。”冷青翼轻轻笑道,终是不枉这一路走得辛苦。
“……”王公公顿了顿,倒也坦然,“冷公子用三刻钟来说服咱家,咱家被‘说’的心服口服,也算冷公子没有白白受苦,不知咱家在冷公子眼中……”
“皇上得王公公,天下之幸。”冷青翼的笑意自唇角到了眼里,说的真诚。
“……”这话,自然不是第一次听,却第一次听得这般舒心,王公公笑起,瞬间也像洗尽铅华,“咱家做的还远远不够。”
两人对望而笑,那一刻,引为知己,相见恨晚。感觉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而对于在皇宫之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王公公来说,感觉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冷公子请上轿,见了皇上,若有精神不济,咱家担待不起。”
“草民叩谢公公。”
“免礼,来人,扶冷公子上轿!”
坐在软轿上,冷青翼微微松了口气,这一步,走得还算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