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人声吵闹,又有许明曦在旁一直拉着他扯东扯西,坐在后头的俞方行听不清楚南宫煊和李云恪在说什么,可二人不寻常的亲密却是让人想看不出来都难。
胸中烧起了一团火,他知道那火名为妒忌。可随即那团火又被满心的悲凉覆盖,他想,自己这样的人,果然还是不配喜欢南宫煊的吧。
申时至,吴衍作为主人先出来说了些欢迎众人赏面到场的客气话,便将地方让给了刘敬文。
刘敬文走上座席中间搭起的高台,先是朝南宫煊这边看过来,而后才朗声道:“今日刘某在此,一是要感谢吴门主为我们提供了风景这般好的一处所在,二则是要感谢在座众位不辞辛苦于中秋夜前赶来此处赴约。特别是长青派易真人能亲自赏光前来,乃是刘某的无上荣幸。”
当今江湖以两大门派为尊,北有少林,南便是长青。
少林派尽是得道高僧,鲜少与外人往来,不常出现在这种场合上,长青派便理所当然被在场众人看作魁首了。因此刘敬文这话说得似乎过于看重长青派而轻视了其余门派,可却也没什么人挑他的不是。
“刘教主客气了。”易陵风听了他的恭维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来嗅了嗅酒香,道,“老道士闲来无事爱喝酒,你要请我喝酒,我既有空,那自然是要来的。旁的事可就没力气管了,毕竟岁数大了,折腾不动了。”
刘敬文面色微变。
这群人今晚聚在这里,是因为收了刘敬文的“英雄帖”,虽说打着共度中秋的旗号,可谁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发的是英雄帖而不是请柬,便说明刘敬文是要与谁过不去,而近年来得罪他的人,除了南宫煊也不作第二人想了。
到场的这些人,有一多半是不好意思回绝,想着来聚上一聚也无妨,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的;还有一部分,是本身就爱多管闲事,看不过去南宫煊这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作为,想来彰显自己行为有多正派的;还有如长青派这般闲着无事,纯来凑热闹的;只有极少的几个门派,是真把刘敬文当朋友,为他两肋插刀来的。
总之今日的晚宴到底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些愿意帮刘敬文的自然愣住了,没想帮刘敬文的也呆了呆——纵然没打算帮忙,可同样没打算把袖手旁观的心思说出来。
可他们显然也会错了易陵风的意,他也并非要袖手旁观,今晚若真有人威胁到南宫煊了,他可能还要出手相助,谁让李云恪那不孝徒儿一见了自己便先递了眼神过来呢。
场中一时静谧,还是刘敬文很快收拾了脸上不太自然的表情,道:“刘某自然不敢拿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烦易真人,不过这江湖当中若真有什么不平之事,相信身为泰山北斗的易真人也不会置之不理,是么?”
没打算要帮南宫煊的时候,易陵风也不大喜欢刘敬文,见过几面,总觉得他为人不够真诚,太过深沉了些。老道士便也不给他的面子,道:“江湖上的不平事自是管得,可人家门派内的事,我可就不便插手了。”
被他这么一说,很多为了打抱不平而来的人脑子一下冷静了不少,总算想起了紫暝教教主再怎么换来换去,那也跟自己无关。
这群人不喜欢南宫煊,大多不是因为他抢了刘敬文的教主之位,而是抢了教主之位后,很多从前门派间的互相合作也就断了。
这些个江湖门派,除却一些有大家族养着的、门下有弟子特别富裕的之外,大多是要靠经营一些商铺才有收入,能够维持日常所需。刘敬文上任后为此努力不少,与许多门派合起来做买卖,大家都有得赚,交情也就是这样攒下来的。
可换了南宫煊之后,他对此很是不热心,留下的只有当年老教主还在时经营的几家商铺,至于那些与其他门派有往来的,他都不闻不问。
他这么做固然是因为恨刘敬文,想要抹掉对方的一切痕迹,可确实也给紫暝教带来不小的麻烦。南宫煊切断自己商路的同时,也影响了别人,那些和刘敬文有关的人,自然都不喜欢他了。
一旦和利益挂上了钩,即使是多管闲事,这群人也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把“闲事”变成“大家的事”。
果然,易陵风话音落下没多久,便有人站了起来。
那人五短身材,又黑又胖,生了一张饼似的大圆脸,众人识得,是西南黑风帮的帮主毛山黑。
“易真人的话说得固然有道理,可也有没考虑到的地方。”毛山黑人矮声却高,一张口便将所有人的注意都扯到他那里去了,“有些人今日能做出残害同门的事来,明日未尝就干不出危害江湖同道的卑鄙行径,坐视不理等同于姑息养奸,众位不要等真到了无路可走的那一天才后悔。”
南宫煊轻哼道:“可真是高估我了。”
在场有不少人忙都跟着附和起来。
刘敬文微笑对毛山黑致意,又开口道:“刘某知道不插手别门事务乃是江湖中约定俗成的规矩,可这也仅限于出了事的门派只想要自己解决的情况,易真人说是么?”
易陵风打了个喷嚏,接过身后一人递上的巾帕擦了擦,敷衍道:“刘教主说是就是吧。”
刘敬文:“……”
李云恪笑,“老头放赖的本领没退步,挺好。”
南宫煊没想到李云恪一个眼神便能让易陵风这样的人物帮助自己,他难道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徒弟会看错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