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克反驳道:“那也要有空子可钻啊。他确实倒霉,守势不佳,但是敌匪出其不意,合围速度快,才是制胜的关键!”
听到这里,阮君烈有些不痛快。
阮君烈插嘴道:“本来是个好法子,积聚对方火力。谁料到孤军退守山地,物资匮乏,火炮的俯角优势不在,全受匪方的辖制。这种情况,如何取胜?拖了那么久,也不见援军的影子。哪里是被共匪打死,全是不团结的关系!”
黄克听了,也不否认。
黄克阐述一番,依然认为战术错误是失败的原因。
阮君烈不同意,坚持认为战术没错,错的是诸位将领各自为阵,白白贻误战机。
在座的只有他们两个领兵,其他人也不好打断。
辩论一番,谁也不能说服谁。
两个只好喝一杯,各自歇下。
阮君烈低着头,开始想自己的心思。
国民`党内派系林立,各人都把自己的部队看得都很重。
七十四师本身是重装部队,谁都以为他们会赢,结果居然撑不住,众人大呼岂有此理。
别说想不到,就算知道了,各师团也不见得乐意去救他。
阮君烈暗自思量,倘若是他自己在侧,是否会星夜兼程,赶去救援?
尽管他刚才慷慨陈词,猛烈抨击怯者裹足,任其牺牲,但是……
阮君烈扪心自问:倘若救援与自己派系不同的部队,损兵折将,到底有没有意义?七十四师条件优越,尚且难以支撑,去了万一全军覆没,可怎么办?
旁人很可能作壁上观,踩着自己的尸体,独占功劳,到底要不要救?
阮君烈暗叹一口气。
想到这里,阮君烈忍不住想起叶鸿生。
不晓得换成叶鸿生,他会怎么做……
阮君烈放下酒杯,遥想起来。
叶鸿生曾经救过他,当时,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军团里。
叶鸿生去救他,说是感念阮公的恩情。
阮君烈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说辞。
他父亲领过兵,笼络过很多人,不是每个人都对他这么好。
叶鸿生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施恩的人,反而要做一个感恩的人,让他心里好受。
阮君烈心想,叶鸿生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救还是不救?
阮君烈回忆过去,又想起叶鸿生做过的一件事。
抗战初期,叶鸿生被派到前线,去当副官。
敌机狂轰滥炸,炮火连天。
叶鸿生的上司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跑到指挥部一看,发现位置太靠前,惊慌失措,怕被日军炸死,竟至一个团的士兵于不顾,年轻的副官也丢下,跑到后勤区去了。
叶鸿生只好自己指挥。
上司怕他捅出漏子,叮嘱他一天只准发五十炮,弹药有限,不准发多了,务必顶半个月。
叶鸿生十分为难。
又要马儿跑,又不给草料。
这种艰难的情况下,叶鸿生仍然没有撤退。
他写了一封绝笔信,投书给阮君烈。
叶鸿生在信中说:“敌军攻势持久,前途难卜。若阵地尚存,我当生还,若阵地失守,我也就战死疆场,再无见面之期。子然,来日抗战胜利,你已成名将,乘船过江之时,看见两岸起伏的松涛,便是我来见你……”
阮君烈接到信,既惊讶又悲痛。
阮君烈认为上司如此不堪,叶鸿生的牺牲太不值得。
除信之外,叶鸿生还送了他一样礼物,作为纪念。
叶鸿生的部队与空军协同作战,打下几架日军飞机。
叶鸿生用飞机的残骸做了一条马鞭,送给阮君烈。
他在信中写道:“子然,我没有什么留给你。这件东西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助你在未来的战役中尽显英雄气概!”
阮君烈感动得无以言表。
那条马鞭他爱不释手,一直随身携带,直到在战场中损坏。
当时,他以为叶鸿生要死了,心中难过得很。
没想到,叶鸿生不仅没有战死,还把上司等回去了。
叶鸿生也给上司写了一封绝笔信。 这位长官接到信,深感羞愧,重新回到部队,呆在最靠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