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鹏冷哂道:“怎么不管?一刻不停地打仗,抢钱,人杀得少了?”
叶鸿生又吃一惊。
看来阮君烈树大招风,先是部下惹出麻烦,让丁云鹏遭到不幸,后来又神使鬼差,卷进罗鼎文的死讯,让丁云鹏记住了。今天,阮君烈出兵阻拦爱国学生的游行,被人看见,被丁云鹏看见,这都不是好事。
丁云鹏只怕是恨上了阮君烈。
叶鸿生的心念极速闪过,在想要不要替阮君烈辩解,可是说不出口,一来丁云鹏会认定他在袒护,二来阮君烈驭下不严,松了一下子,惹出麻烦,好像没办法开脱得一干二净。
世道艰难,丁云鹏过得越来越不好,很多人过得不好,但是阮君烈紫袍加身,越来越富贵……
叶鸿生忽然很怨怪周仪,如果不是周仪开口,把阮君烈扯进来,也许不会这样。
叶鸿生心想,为什么他一开始会觉得见到阮君烈是好事?
这明明是一件坏事。
让阮君烈的名声变坏了。
很多人都会觉得阮君烈冷酷无情,没血性,不够爱国。
叶鸿生一时懊恼得不行。
叶鸿生沉吟片刻,顺着刚才的话茬子,委婉道:“啸林,军人虽然杀人,也只在战场上杀。暗杀是军统的事情。”
丁云鹏垂下眼帘,默默喝酒。
叶鸿生与他寒暄一阵,又说:“啸林,你的事情可以交给我。我会去找阮将军,帮你把厂子要回来。你重新开始吧?”
丁云鹏诧异地抬起眼皮,望着叶鸿生。
他的眼神让叶鸿生微妙的感觉到,事情不妙。
果然,丁云鹏的面色阴晴不定,没有吐露感谢的话,而是说:“你和他关系很好?”
丁云鹏一开口,叶鸿生就发觉,自己已经错过了帮忙的时机。
刚才他就应该承诺下来,现在晚了。
丁云鹏很聪明,他意识到,叶鸿生并不够关心自己,他是想帮阮君烈摆平麻烦。
为什么叶鸿生要这样做?丁云鹏不是很清楚。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叶鸿生怎么如此敏感,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丁云鹏收住口,用一种略带疏离地目光看着叶鸿生。
叶鸿生不敢否认下去,承认道:“我们还算熟,他没有那样不讲理。啸林,我会帮你的,不用担心。”
叶鸿生对丁云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试图让他安心。
丁云鹏却没有开口说“好”,依然沉默着。
叶鸿生笑道:“他做过我的长官,许久不联系。我们不在一处办公,不知容易不容易约见。啸林,我一定会去找他,给你一个公道。”
叶鸿生解释一番,试图说动丁云鹏。
丁云鹏没有继续饮酒。
他将杯中的残酒放下,又掏出一些钱,一并放在桌面上。
丁云鹏说:“我先走了。宾卿。”
丁云鹏站起来,对叶鸿生稍微点一下头,离席而去,向着门口走,速度很快。
叶鸿生忙站起来,叫他的名字。
小二见有人跑单,迅速跑来堵住叶鸿生,请他结账。
叶鸿生掏出钱,扔在桌上,转身追到门口。
等他开门的时候,丁云鹏已经消失在门外,与人群融合在一起。
叶鸿生四下张望,没有看到。
叶鸿生站了片刻,发现自己太着急,忘记拿帽子。
他回到馆子里,在桌边拾起警帽,忧心忡忡地看着上面的警徽,用手指触上去,摩擦了一会,想心事。
想了好一会,叶鸿生才慢慢戴上。
叶鸿生回到警局,又马不停蹄地忙了半日,与周仪商量案子。
晚上到家,他又想起丁云鹏的事来。
丁云鹏是个好人。
叶鸿生安慰自己,关系到阮君烈,他变得太敏感了。
丁云鹏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阮君烈拥兵数万,怎么也不会被他伤害。
叶鸿生这样想着,又自责起来。
如果他一开始就热情点,不要那么慎重,提出帮忙,也许丁云鹏不会走掉,一个人又走到料峭的寒风中。
叶鸿生决心找个机会,想办法和阮君烈见一面,弥补一下丁云鹏。
不管阮君烈多不想看见自己,就当公事公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