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虽不是烟花三月,没有那姹紫嫣红,也没有烟雨朦胧,然覆盖了轻薄积雪的月色却愈加清韵袭人,天际蒙了一层薄纱,只有一轮弯钩般的清月明晃晃地悬着,竟是三分柔情,七分似水。
“穿这么少,不冷么?”商承德轻披了一件暖袍在苏倾池身上,两臂就势将人搂在怀中。
苏倾池侧头一笑,“你怎的出来了,我当你已经睡下了。”
商承德低头轻嗅了一下,枕在苏倾池肩头蹭了两下,竟有些撒娇的意味,“睡不着。”
苏倾池失笑,往身后宽阔的胸怀里靠了靠,“承德?”
“嗯。”
“晚上有人来找你,自称是程府的下人,说是只要我同你说程府你就晓得了。”
商承德叹了口气,“本想明日带你去瘦西湖游湖,谁知他们动作这么快,我才到,他们就得了消息了。”
苏倾池了然,“我若猜的没错,找你的是江南织锦的程砚秋吧。”
“嗯,商家名下的绸缎庄有六成货物来自扬州,而这其中五成都是由江南程家提供的,商城两家素来有生意往来,交情也算不错,但前些日子两家之间的贸易出了些问题,瞧程家的意思,大约是想终止契约,程家素来讲信义,这件事估计另有蹊跷。”
“既如此,还是早些弄清缘由的好。”
“那你一人在此,岂不无趣?不若你同我一道。”
“我与程砚秋素来无甚交情,去了反而唐突,况且我明日也正好要出一趟门。”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去哪儿?”
苏倾池笑道,“三年前我在这里住过两年,对扬州怕比你还熟些。”
“我怎没听你说过?”
“本就没什么好说的,若不是这里有故人,我也就不来这一趟了。”
“故人?”
商承德还欲追问,苏倾池却不肯再说,只打发他睡觉,“明日既要去程府,还是早些歇息。”
次日,陆青伺候商承德洗漱,给他重新结了辫子。
商承德觉得那辫尾的练子眼熟得紧,就问,“你从哪儿买的?”
“少爷糊涂了?这不是您自个儿买的么?昨儿你和苏老板回来,他便将这个交给我了,说是您落在他那儿了,让我交给您来着。”陆青结好发辫,又道,“我原先还想少爷您怎么挑了这么普通的练子,后来瞧了这玉,才晓得自己不识货。”
商承德先是欢喜,复而疑惑,低头一瞧,那练子底下果然坠了一块羊脂白玉。
忍不住拿在手里细抚,入手沁凉却不冰手,细腻如脂,雕琢工刻栩栩如生,指尖触碰,发觉玉石背后有字,翻过细看,只见上面一行精细小字: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词句取自纳兰性德的《画堂春》,二十六个字,字字哀感顽艳,却又情真意切,直叫商承德心中一阵塞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