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以为他要破口大骂,心里早就准备好了一长串词与之抗衡,没想到轻飘飘冒了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称得上是软绵绵的话,跟杆秤似的,他准备了一斤铁,对方只装了一把棉花,哐当一下失衡,砸自个儿脚上了。
梁铮一愣,沉吟半晌,“你昨天电话里那声音,就没差喷鼻涕了吧,再听不出来我就要去你们医院挂耳科了。”
“没喷。”谢宗南哑着嗓子解释道,“我鼻塞呢。”
“行了,讲话跟驴似的,嗡嗡响。”梁铮不耐烦的捋了一把头发,转身捎上了门。
谢宗南诶了一声,距离关上的门还有一条缝隙。
“谢谢。”
“但是吧,以后别买这么多了,浪....”
梁铮把用力把门一关。
“费。”把话补完,谢宗南听见梁铮踩着台阶下楼挺气急败坏的声音,觉得小小的扳回了一城。
下午睡多了,这会儿闭着眼睛属羊都没睡着,谢宗南起来把季炀给的资料看了一遍,一点半了还精神的要命,下楼去倒水喝,刚拐到楼梯口,就听见梁铮哑着嗓子站在窗口骂人。
“哪儿那么多废话,干不了这活就别接,接了就得按照我的要求做好,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下礼拜第一期完成,你倒好,这儿来一句建筑工地缺人手,那儿来一句材料交接没到位,你一大公司,崩跟我说内部系统人事管理这一套,你们的疏忽职守不该由我来买单,总之,再给你们一礼拜的时间,下星期六我要见到成品,就这样。”
梁铮抚了抚太阳穴,叹了口气,“大半夜的谁也别给谁添堵了,你们回去睡觉吧,明天给我个方案。”
挂了电话后,梁铮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着,四处摸索,谢宗南修长的手夹着打火机递了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梁铮沉着脸接过,点着了烟,从一片云雾缭绕里看谢宗南的脸。
“大半夜不睡偷听我讲电话?”
谢宗南心觉在梁铮心情不佳的时候跟他说话就是给自己添堵,满嘴乱放炮,逮着人就喷,他摇了摇头,捧着杯子上楼。
“诶,我饿了。”梁铮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谢宗南一副你饿了关我什么事的表情看着他。
俩人一个站在楼梯口,一个倚着窗台,大眼瞪小眼。
最后在他还算得上是诚恳求人的表情里败下阵来,谢宗南挺自怨自艾的叹了口气,“想吃什么?”
梁铮拉开冰箱,“有什么煮什么,你不新东方一把好手么?”
谢宗南看了一眼冰箱,挺绝望的,里面除了零星的几根葱以外,就只有啤酒了。
“怎么煮?”他摊了摊手,“你不爱喝草莓牛奶么,喝一瓶睡了吧,只有葱蒜这种佐料,换米其林一级厨师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
梁铮说,“牛奶喝完了,不然我还让你做饭啊。”
谢宗南再仔细扒拉了下,又重新找出一瓶只剩一半的蜂蜜,还有一瓶塞在底部的纯牛奶,将手里的湿气擦干,他问,“你昨天买的草莓吃完了吗?”
梁铮把盘子端过来,“还剩几颗歪瓜裂枣。”
谢宗南从橱柜里找出布满灰尘的榨汁机,洗干净。
他没做过草莓牛奶,这是第一次做,应该跟榨果汁没什么两样。
谢宗南舀了一勺蜂蜜在纯牛奶里,把几颗草莓丢了进去,一股脑儿放进榨汁机里炸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放微波炉里热一分钟。
给梁铮端过去的时候,这家伙正戴着眼镜给人回复邮件。
“放着。”他头也不回,手在键盘上敲击。
谢宗南摇了摇头,梁铮还真是将厚脸皮这三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发挥的游刃有余。
梁铮伸手捧着杯子闻了一下,“好香。”谢宗南给他递了个勺子,“里面还有果肉,我没炸碎,感觉这样你能饱一点。”
梁铮看了他一眼,低头喝了一口,挺惊讶的抬了抬眉毛,愁云惨淡的脸上露出了不显山露水的笑容。
“还不错,”他抿了抿唇,“就是不够甜。”
谢宗南说,“我都舀了一勺蜂蜜了还不够甜啊。”
梁铮半眯着眼瞅他,“下次多放一勺,我喜欢更甜的。”
谢宗南没感觉到话里的“下次”有什么不对,把“人形保姆”的职称做实了,眼神落在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哦,知道了。”
梁铮一门心思扑在草莓牛奶上,半晌也没说话,喝完以后他看向了谢宗南那杯,“你不喝?”
谢宗南说,“我一勺蜂蜜都嫌太甜了。”
梁铮微微调整了下坐姿,伸手拿过他的杯子,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你这样晚上睡觉得跑好几趟厕所吧。”
梁铮随意的抹了一下嘴,重新戴上眼镜,回头又接收了个文件。
“今晚睡不了,一堆狗屁事。”
谢宗南瞥了一眼电脑上接收的十个文件,看了一会儿没看懂,一时间空气静谧,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这是他头一回看见梁铮那么认真的表情,心无杂念的对着电脑打字。
平常的梁铮说话轻浮,掺杂着半真半假的笑意,痞里痞气,做什么都漫不经心,要不就是开口就有一种让人想揍他的冲动,总之,跟现在认真工作的梁铮判若两人。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侧脸,将原本冷硬的轮廓熏染得柔和了几分。
好像在他目空一切的外表下有一双手无形的不动声色的拽出了一点称得上让他刮目相看的本质。
屋子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