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箬沉默,她弄不清楚娜娜出现在这里的用意,她开始有些后悔没有留在姬遥莘的宿舍,而是这么冲动地跟吴德跑出来,还莫名其妙地用淮河去刺激吴德,淮河真是躺枪。
“其实我并不是故意想要吓你的,吓你是姬遥莘应该做的事,”娜娜慢条斯理地说道,在路灯下,她那双颜色不一样的双眸绽出格外慑人的神采,“只是绝望通常也会伴随着恐惧。但是苏箬,死亡的解脱只有一刹那。”
“你要杀我?”苏箬问道,又觉得自己问得很傻。
“我只是帮你解脱,”娜娜歪了一下头,她又冲着苏箬在笑,很快乐的样子,伸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裙摆如花瓣绽开,“能杀你的只有你自己。”
苏箬的心重重一沉。无论在雪山上,还有上次在那个杀人扶梯之前,只要和娜娜在一起,苏箬都会有生命危险。她早就应该想到,娜娜能变成鬼一次,就能变成鬼第二次,同理吴德那个缺德的家伙。
“等一下,娜娜,我有一个要求。”苏箬说道,她的心脏剧烈跳着,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但是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平静如寂夜。
娜娜好像有点惊讶,她连表示惊讶都显得无比可爱;然后她轻轻地歪头,示意苏箬接着说。
“在雪山上时,我曾经见过你和你父亲……不幸去世之前的影像。”苏箬斟酌着词句,“你能让人看到临死之前发生的事情对吗?我想看一看,吴德死前的情景。”
娜娜的笑容消失了,突然得令人害怕,。她直直地望着苏箬,仿佛不明白苏箬在说什么。
“你就算知道了吴德是怎么死的,也没有用。”娜娜叹了口气,那神情活像是姬遥莘,“所以何必呢?”
“我想知道。”苏箬坚持着。
风忽然又大了,打着旋吹过街道,苏箬闻到空气中一股浓郁的水腥味道。
第19章 高二五班(2-9)
苏箬吸了吸鼻子,水的气味越发浓重了,好像是一条河改道,气势汹汹地向这条街道流淌过来,苏箬甚至能感觉到湿润的带水汽和腥味的风迎面吹过来。
街上的路灯“啪”的一声全灭了,四周变成了一片漆黑。苏箬惊恐地向四周张望,她听见了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风从很远处的树梢上掠过去,如同古怪的长吟。
“娜娜?”苏箬有些害怕地叫着娜娜的名字。尽管知道娜娜心怀叵测,但是恐惧在此时压倒了一切,苏箬希望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她,哪怕明知这人是鬼。
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回答她,苏箬发现周围换了一番景象,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轮皎月,她的面前是一条很宽的河,月光在河面上折出冰冷且美丽的波纹;水声淙淙,她正站在浅水的芦苇丛中,鞋袜都浸在河水中湿透了,芦苇叶上蒙了一层霜。
苏箬四处张望,远近都没有见不到一点灯火,冬天夜晚的河畔令人感觉无比凄冷,但月色却是明亮的,她回过头,感觉到头皮发麻:从河堤到河床的斜坡上,布满了坟包。有的坟上还有歪斜破旧的墓碑,有的只剩下隆起的一抔黄土。
在身后的河堤上有一条路,苏箬听见了一点动静,是自行车行驶过来的声音。她转过身,想要走上河堤,脚腕却陷入了淤泥中,差点摔倒。自行车近了,骑车子的人是个年轻小伙,戴着一副硕大的黑框眼镜。
其实隔着这么远,苏箬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这人应该就是吴德了。同时,吴德经过这里时也看到了苏箬,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脚一蹬地停下来,低头看向苏箬。
吴德逆着月光,苏箬仰头只能看见黑夜在吴德脸上留下的阴影。吴德穿着一身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校服,看起来年纪不大,他探头往河水中望着,似乎很好奇苏箬怎么会站在这里,裤腿都被河水浸湿了。
“你能拉我一下吗?”苏箬开口说道。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奇怪,像是从一个小盒子里发出来的——类似将自己的声音录下来,用微型录音机在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中播放。随机苏箬就意识到,如同那次在山难中看到娜娜的记忆,吴德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吴德没有说话,依然往河水中望着,几次似乎都试图走下满布坟茔的河堤。苏箬出了一身冷汗——吴德应当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可是吴德却努力向自己这个方向张望……在她的身边,或者更准确地说,在她的身后,究竟有什么东西?
终于,吴德还是走下了河堤。他在河畔把鞋袜脱下来,卷起裤腿,蹚入水中。
苏箬侧过头,想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他;随后她看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水面上,漂浮着好几张灰色的钱币,那是九十年代的百元大钞。
苏箬完全理解吴德为什么要下河来捡这些钞票——在九几年的时候,工人的月薪也不过几百元而已。但是苏箬又看见那些百元钞票下面,都是一只只惨白的手在托着它们。在暗色的河水深处,又慢慢伸出了无数只惨白的手,如嗅到腥气的鱼一般,扭曲着聚集,向这边靠近。苏箬睁大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她甚至能嗅到这些泡白发胀的残肢上腐臭的味道。
“别去!”苏箬伸手想拉住吴德,尽管她知道这样做也是徒劳,一切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改变。
吴德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愣了愣,还是低头伸手去水面上捞钞票。事情发生得根本没有恐怖片中演绎得那么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