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人(二)
一路上,燎広都走的很稳当,越钦静静的听他讲自己离开后的事情。
“当年,天雷落下,他们都说你神形俱灭……我却是不信的,因为我感觉得到,我的一魂一魄还紧紧追着你的命魂。”燎広轻轻在越钦额角吻了一下,“所以你又如轮回,命魂重组,转世投胎成为了一个平凡人。”
“只是,毕竟是仙魂,跟比其他散魂散魄的影响强上太多,所以你仍旧是这个样子……我……因为一魂一魄在你体内,所以感应到你出生的时间。”
“那时候,我已经等了一百年了……一百年从来没有这么长,我都忘了我是怎么等过来的。我又想你,又恨你,只恨不得从你出生就把你带来我身边……”
“但是当我真的看到新生的你,那么脆弱……我的魂魄在你体内反倒成了你的拖累。四魂八魄消耗的是你的命元,我若强行将你带走……恐怕你会再度离开我。无奈之下,我只能封印了我在你身体里的那一魂一魄,然后等你长大些……”
说到这里,燎広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给你……改名字……”他似乎有些羞于启齿,“是因为想让你怎么也逃不开我……”越钦听到这里不禁觉得好笑,轻轻在燎広胸口捶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要我怎么说?”燎広苦笑了一声,“原本我什么也不打算告诉你……突然对一个人说,他身体里有别人的灵魂……你会相信吗?”
越钦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如果你好好跟我说,也许……还是会信的。”
燎広自然知道他这话不可信,但听他这么说,却仍旧是高兴的。
“所以……那之后,你的修为应该损毁了不少……缺一魂一魄对于修仙者是致命的,你是靠着什么?”越钦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唐突。即使他们曾经是彼此最亲密无间的人,这一世,自己也没有办法那么快的接受和重新回到那种关系之中。
只是,梦境最后碎裂掉的画面实在太过于令人心痛,越钦简直不敢去想象,燎広是如果一个人渡过了那样漫长的岁月。
“我用了一些魔的修行方法……”燎広倒也并不隐瞒,直言不讳,“没有了你,什么仙道神道修为,对我都没有意义……我只求可以活下来,有力量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越钦皱起眉来,“但魔修……终究不是正道……”
“那什么是正道?”燎広冷笑一声,“罚的你神形俱灭,被迫入轮回就是正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有可能就此元神泯灭,消亡与天地间?就算你不在乎,你让我怎么不在乎?!”
越钦只觉得心中一沉,也不知该安慰燎広还是该反驳他。他隐约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些许执念,但又不确定这些念头从未而来,为何而来……
如果自己上一世,真的是那样凄惨的死去,心中该是有恨意的……还是真如燎広所说,自己因魂魄重组,可能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只是,即使自己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命运的线又被牵了回来,或许终究是离不开了吧。
彼此间又沉默了一阵,越钦仔细回想了一下梦中之事,又回忆了自己上山以来的种种,终于将前因后果串到了一起。心中却越发不是滋味,仿佛一直以来的自己愧对了燎広不少。前世他的温柔眷恋,作为旁观者的自己都几乎要被暖化了。而此生,燎広的行为虽然霸刀乖戾了些,最后却也全是为了自己好……
越钦又想起他说的修了魔道之事,难免又觉得心焦,总觉得自己该找个机会劝他回到正途里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就这思索间,燎広已经抱着越钦回了小院里,他瞥了一眼仍旧在扫院子的松木,轻轻笑了一声,“松木,你每时每刻都在这院里,扫不干净的到底是这地,还是你自己的心?”
松木闻声抬头,只觉心中一痛——眼前的场景自己也见过很多次了,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现在。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一次见到越钦如此乖顺贴服的偎依在燎広怀里,就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松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没有回答,静静垂下眼,继续扫着几乎已经没有尘埃的地面。
燎広说的没错,他扫不净的只是自己的心而已。
“你别总是这么刁难人。”越钦拉了拉燎広的衣襟,不知何时起,他发现燎広似乎真的有些在刻意难为松木。即使松木自己也说过,曾经犯了错误,该罚,也不至于次次都要刁难一遍的才好。“进屋吧,外面冷的慌。”看燎広眼尾不屑的神色,越钦便知道自己这次是说服不了他,干脆转移了话题,省的两人生出些不快。
燎広对着松木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低头轻轻吻在越钦嘴角,“嗯,听你的。”
松木仍旧木然的扫着地,静静呼出一口白气,消散在风中。
……
一日光景差不过也就这么被折腾过去了,用了些晚饭,越钦才觉得身体的疲倦有些缓解。
燎広看天色不早,便说让越钦早些休息,起身就打算离开,却竟然被越钦扯了衣角——“你不留下来吗?”
两人一同愣在原地,都没想到越钦脱口而出了这样的话来。
半晌,燎広才轻轻笑了一声,化去了空气里的尴尬,“你知不知道,这时候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
越钦自然是知道的,两人的关系在今天,不知该说是天翻地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