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坐着两个男子:一位一袭白色狩衣,唇边似笑非笑地噙着一抹笑,懒散地半斜靠在车厢木板上;一位黑色朝服,端端正正地坐着,并未因为牛车的缓慢前行而变换半j□j姿。
阴阳师安倍晴明与殿上人源博雅。
博雅的脸上明显地带着一抹浓重得化不开的恍惚之色,——自从上了牛车之后,他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很明显,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之前天地异变带来的触动上。他虽然的确感受不到妖鬼之气的入侵,更看不到平安京结界被破开的壮景,却明明白白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实实在在发生了。安倍晴明与蜜虫骤变的表情,即便是为了捉弄他,还是令他的心头存有一丝疑惑。再加上手中的叶二...博雅拿出被好好收拾起来的横笛,再次仔细地审度起来:玄黑的笛身,笛口一圈朱红。
——与平常的叶二别无二致。
他清楚地记得,之前在安倍晴明的府邸,他应那人的请求吹笛,途中叶二忽然变化了颜色!漆黑一下子褪去,变成通体的莹白,泛着如玉般的光泽。勒口处的那圈朱红,更是红得宛若能滴出血来!甚至连音色,也变成了一种能蚀人心魄的调子...——持有叶二这么久,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更为关键的是,就在叶二突变的下一秒,那两人乍然变色!若是论巧合,似乎也太巧了一些吧。
只是,等与那人交谈了几句后,他再去看手中的笛子,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叶二竟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一切,都是错觉吗?还是...?
不得而知,他只能将疑惑深深埋入心底。而且...博雅将视线缓缓移动到身侧依旧漫不经心地斜靠在车厢内的男子身上,眼底的疑惑变得更为明显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他的错觉。此刻,他的心底对这个传闻中的妖怪之子更亲近了几分,就像...彼此之前就认识...呃,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昨晚没有睡好吧!点点头,博雅将一切都归结为昨天失眠的后遗症。
“怎么——”晴明见博雅一直怔怔地看着他,不由地先是一愣,然后习惯性地浮起恶作剧似的笑容。他凑近那个呆怔的男人,眼底染上一层玩味,“博雅大人您还在研究我是不是传闻中的妖怪之子?”
“啊——!”
“砰!”
前者是博雅被晴明的声音惊醒,猛地一抬眼却看见眼前放大的如狐般的脸,猝然受惊而发出的大喊声。后者却是他因受惊过度而受力不稳,头后仰猛然撞到车厢木板而发出的巨响。
“哈哈哈。”毫无疑问,这是以捉弄人为乐的安倍晴明放肆的笑声了。
“晴明阁下,请您不要这样吓人啊。”
“博雅大人觉得晴明这张脸吓到您了?”
“不、不是...”源博雅飞快地瞄了晴明一眼,只见对方飞斜着眉眼,黑色的眸子里略略牵扯出茶褐色,此时如同晕染了某种光影一般模糊,却又隐隐似有流光闪过,魅惑异常。单一双眼睛就令他难以逼视,更别提那似翘非翘的唇瓣与如同白玉般的脸庞了。博雅不自然地撇过头去,“晴明阁下长得很漂亮。”
话音刚落,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任谁都知道,“漂亮”一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这下,只怕这个可恶的阴阳师又要狠狠捉弄他了。
“漂亮?”晴明挑了挑眉,口中反问一句。眼底将老实忠厚的殿上人的懊恼神色尽收眼底,他轻笑出声。——呵、这可是个很稀奇的词啊。他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随即也不等对方回答,兀自将话锋一转,“到了。”
“欸?噢!”博雅不可置信地看着晴明:欸欸欸,那个阴阳师居然轻易地将话题揭过去了欸!他居然没有捉弄他欸!
“博雅大人,您还在做什么?”晴明站在牛车外,身子微微探进来一些,好笑地看着双眼圆睁的男子。——他怎么不知道原来平安京的贵族之中,还有这样呆到无可救药的人?
“来了来了!晴明阁下您等等我!”
晴明前行的脚步顿了顿,等博雅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这才微微一笑,广袖轻舒,又朝前走去。府邸前,前来迎接的是金泽的随从,恭恭敬敬地为他们引路。走了好一会儿,几人渐渐朝着府邸深处走去。博雅看了看依旧在前面带路的随从,又看了一眼寂静过头的四周,有些疑惑地问道:“金泽大人呢?”——以金泽大人的迫切程度来说,没理由到现在也不出来啊。
“博雅大人走后不久,大人忽然晕倒在地,很快就不省人事。一时间用了无数种办法也没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万幸,您真的把安倍晴明大人请过来了,这下大人肯定有救了。”随从一边回答,一边将他们引到寝房。
进门之后,果然床上躺着一个人。晴明走进床边,定睛一看:只见金泽双目紧闭,印堂发黑,整张脸隐隐呈现出狰狞之相。再一回想一路上府邸的格局,顿时心下了然。他沉吟了一会儿:“金泽大人是否服食了什么东西?”
“在博雅大人走后,有侍女送来一叠时兴的瓜果,金泽大人吃了半块西瓜。晴明大人,难道是这瓜的问题?”
“瓜中被人下了咒。”晴明答道,“如果不出所料,那侍女估计也被人控制了。”他打量了一圈四周,看见书桌上搁着的纸笔。随即,凌空一抓就将饱蘸墨汁的笔握在手中。紧接着,大袖一挥,在金泽头部上方的半空用笔凭空画着一个又一个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