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倒完垃圾回来,在门前摸出串钥匙正要开门,一个卷着卷发棒的女人凶神恶煞唰地拉开铁门,劈头盖脸就骂:“赵文明!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抽烟啊??”
男人愁眉苦脸,试图安抚女人,低着声音说:“你不要这么大声啦,你听我讲……”
女人却更来劲,手指戳到了男人脸上:“你啊,抽抽抽,你的精啊都被你抽光啦!你还想不想要了?说要生的也是你,生不出的也是你!”
倪秋眨了眨眼睛,拿起手边的烟盒,朝女人挥了挥:“赵太,是我啦。”
女人愣了下,这次看了倪秋一眼,嘴角一抽,拧着男人的胳膊把他拽到门后,继续没完没了地数落:“你和那个死三八的儿子走这么近干什么?啊?怪不得整日交不出工粮,你有份光顾那个八婆啊??”
“走啦,走啦,回去再说啦。”男人推着女人进了屋。
两人关上门没多久,倪秋身后的房门就打开了。
“一大清早,吵吵吵!臭三八,你老公啊!有活精都被你吵死了啊!”一个长发女人穿着睡裙站在门里面,单手叉腰骂得唾沫乱飞。她的视线扫过倪秋,一把抓走了他怀里的饭盒。倪秋慌忙拾起香烟,跟着她进去。
房间里充斥着桃粉色的光和玫瑰香精的气味,窗帘拉得很紧,屋里并没什么家具可言,门后有个简易的布衣橱,两张折凳散落在西面角落,凳子上放了台电风扇,一张沙发靠紧窗户摆着,靠紧沙发的地方铺着六块拼凑起来的塑料软垫,每一块上头都是一只卡通兔子和一个英文字母。
a的尖头已经褪色,c的弯弧几乎看不清楚。
沙发后的一整面墙上贴满了时装画报的内页,这面墙上还挂着许多罩在透明防尘袋里的皮草大衣。
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穿裤子,他约莫四十来岁,大腹便便,动作慢条斯理,他往身上套的是某间货运公司的连体制服。女人拖着步子朝男人走过去,抓抓头发,紧挨着男人坐下了吃盒饭。她一坐下,男人却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数了些钱扔在她身上,男人个子很矮,喉咙里总是在发出“哈哈”的喘气声,呼吸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男人低头系皮带,女人仰起脸问他:“明天是不是也是早班呀?”
男人应了声,却没回答,女人娇嗔地说:“唉,真是的。”
她伸出了手想要抓男人的裤腿,男人转过身从她身边走开了,他和倪秋擦肩而过,倪秋忽然想起了什么,过去把烟递给女人:“珍姐说你昨天落在她那里的。”
女人使了个眼色,倪秋赶紧给她点了根烟,谁知女人捏着香烟只抽了一口便啪地扔开,连同手上的饭盒也摔在了地上,她把香烟直接往倪秋手臂上摁:“湿的怎么抽??你给我抽湿的香烟,你想害死我啊??”
倪秋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握住,没说话。
男人在门口穿上鞋,离开了。
“跪下!”女人从沙发缝里抓了把戒尺出来,厉声道。倪秋跪在了地上,头低得更低。他看到有只蜈蚣正爬向洒在地上的油炸豆腐,似乎就是先前爬到他手上,又爬走的那只。
女人抓起倪秋的头发,强迫他看她,她发现了倪秋额头上的新伤,质问道:“这里怎么回事?”
他们靠得很近,女人嘴巴里的一股怪味混着她湿热的呼吸直喷到倪秋脸上,倪秋不敢看她,眼睛望着女人身后的一个女模特。她浑身珠光宝气,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像是脖子很痛。倪秋轻声说:“不小心撞到的……”
女人火气更旺,将倪秋踹翻在地,一尺子抽在他背上,怒道:“你是不是又多管闲事?要你多管闲事!多管闲事!”
倪秋缩在地上蜷起了双腿,女人站起来把他拉近了,抡起手臂抽他的大腿和脚:“关你屁事!关你屁事!”
倪秋下意识地抱住脑袋,闭紧了眼睛,女人又去抽他的手,抽得他不停发抖,自己也开始发抖,十来下下去,女人终于累了,扔开戒尺,瘫倒在沙发上,敞开双腿,大口喘气:“你就是不让我好过,就是不让我好,累死我了,你要累死我……”
女人的声音干巴巴的,越说越小声,倪秋这才敢稍睁开眼睛,从双手的缝隙偷偷往外看,这两道视线却和女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她作势要抽倪秋巴掌,倪秋小腿一紧,膝盖顶住了肚子,又闭紧了眼睛。
“他妈的,”女人最后没打他,只是把那包烟甩到了倪秋身上,踢了他一脚,不轻不重,“买烟啊!!还不快去!”
倪秋一咕噜爬起来,跑出了门。
雨下大了,倪秋冒雨跑到最靠近的便利店时,整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他在裤子上擦了好久的手,才敢拿把结了账的香烟拿起来。他把烟揣在怀里,又不敢让湿衣服太靠近它,一门心思捧着宝贝似的照料着这包烟,一不注意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倪秋?”那人一喊他,倪秋抬眼看出去,笑起来,打了声招呼:“红虾。”
红虾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这是……?”
倪秋的双手又红又肿,额头上的纱布湿透了,双颊凹陷,脸上和身上都没什么肉,衣服裤子像是挂在个湿衣架上,不停往下滴水。他光脚站在地上,身后是一串脏脚印。
“忘记拿伞了,出来给我妈买烟。”倪秋看看他,红虾穿了身运动服,他问道,“又去晨跑啊?”
红虾笑了笑:“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