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姜伯庸的院子里,罕见的他没有去演武场,而是铺了一张席子在院中大树下,跽坐在席子上。
他手法娴熟的泡了一杯茶,轻轻推向给对面而坐楚姨娘,淡声道:“尝尝我泡的茶,合不合您的口味。”
楚姨娘捧起茶盏,轻轻摇晃了一下,轻抿了一口,道:“放茶叶的时机慢了点,茶香没全开。”
姜伯庸不以为意,一笑,“是,那我下次放茶叶快一点。”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楚姨娘将茶盏中的水喝完,轻轻将茶盏放在案几上,淡声道:“你闹够了吗?”
姜伯庸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楚姨娘一眼,轻笑道:“五郎不知您这话是何意。”
楚姨娘扯了扯嘴角,“是真不知,还是知了,却当不知?”
姜伯庸给楚姨娘续上一杯茶,慢条斯理的道:“五郎真不知。”
楚姨娘点点头,“好,你说你不知,那姨娘就说得明白清楚点。”
她逼视着姜伯庸,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处处与五娘争锋,闹够了吗?”
姜伯庸握着茶盏的手,骤然一紧。
这点小动作,瞒不过楚姨娘,她低头看了一眼,“看,你分明就明白我的意思。”
姜伯庸直视着楚姨娘的眸子,见里面平静无波,嗤笑一声,“姨娘这话说得...什么叫我处处与五娘争锋?怎么突然扯上五娘了呢?姨娘怕不是最近没睡好,糊涂了吧?”
楚姨娘神色依然平静,并没有生气,“以前的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是从上次你在马儿上摔下来,之后你就开始变了...”
楚姨娘清冷的话,让姜伯庸心头一跳,他面上倒是丝毫不漏,“变了?五郎怎么不知道自己变了?家中众人怎么不知道我变了?”
楚姨娘继续说下去,她的眸色带着探究,“无缘无故的,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就犯病了一段时日,明明没有生病,偏偏发病之时,浑身发冷、盗汗、四肢无力、又渴望某种东西。”
姜伯庸心头跳得更加厉害,却摇摇头,“五娘不是郎中,这事姨娘应当去问大夫才对。”
楚姨娘端详他片刻又道:“病好了之后,去演武场里更加用功了,阿志与我说,你每日傍晚回来之后,里衣都湿透了。”
姜伯庸哼了哼,“五郎是姜家的郎君,姜家的郎君在演武场上用功,不是应该的吗?”
楚姨娘不理他,继续道:“不仅演武场上用功,就是在族学里也变得勤奋好学起来,用过晚膳之后还会在书房里习字读书,花巷不去了,赌坊不去了,就连外出也少了,不是读书就是舞刀弄剑。”
姜伯庸自嘲一笑,“也不知阿志是我的长随,还是您放在我这里的双眼。”
这回楚姨娘倒是回答他了,“我是你姨娘,我问阿志,他敢不回答吗?”
姜伯庸深呼吸一口气,“姨娘到底想说什么呢?五郎成熟了、稳重了、勤奋好学用功了,不是很好吗?日后谋个官职,踏踏实实的往上走,您也能跟着五郎享福不是?”
楚姨娘认真的看着他,姜伯庸毫不惧怕的与之对视,她轻声道:“如果你真的是这般想的,姨娘很欣慰。可你扪心自问,你只求这些吗?你只要这些吗?”
不等姜伯庸回答,她自己先摇了摇头,“不止,你远远不止想要这些,你想要的更多,你想要老太爷的重视,想要得到老太爷的栽培,你嫉妒着五娘得到的一切,所以你处处跟五娘争锋。
你变得勤奋用功是想把五娘比下去,是想要让老太爷看到你的努力,看到你的价值...可惜你永远取代不了五娘的地位!”
“嘭!”
姜伯庸猛地将手中茶盏扔掉,面色陡然变得难看,又略带着一抹狞狰,楚姨娘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中最难以接受的地方,他低着声、近乎吼着:
“我哪点比五娘差!她会的,我也会,我还是个郎君,我才是姜家的儿郎,五娘日后不过是外姓人,她凭什么可以随意进出祖父的书房,可以得到祖父全心囊授?甚至连大哥都比不过她!凭什么!”
“就凭五娘得了老太爷的欢心!就凭五娘一岁能言、三岁成诗、五岁成章,比大郎君都厉害!”
楚姨娘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就像一盆冷水,兜头往姜伯庸头上浇下,让他的愤怒暂且冷了一冷。
楚姨娘见儿子似乎冷静了一些,又继续道:“即便五娘是小娘子又如何?就因为是她小娘子,老太爷才会更疼她!怕她嫁出去会被人欺负,她留在家里的时间这么短,老太爷不手把手教她,让她知道世间事,又如何放心?”
姜伯庸鼻子呼哧呼哧的,喷洒着热气,“所以我就活该不能争、不能抢?这是什么道理?”
“谁不让你争了?可你为何要跟五娘争?”楚姨娘也压低了声音,带上了一丝怒气,“你可以争,堂堂正正的争,难道演武场里头的郎君们不是这般争锋的吗?
你呢?你是怎么争的?心思不正,处处要跟五娘比,若是没有这份心思,你做得比以往都很好,比过去的你努力用功,就是好。比过去的你读的书更多、字写得更好看,就是好。你要比,为何不拿以前那个处处中庸、总是不起眼的自己来比?”
姜伯庸先是一愣,继而又满是嘲讽的看着楚姨娘,“这话真是好笑,当真是好笑!跟以往的自己比?那有什么意思,又有何进步可言?”
“如果没有进步可言,五娘是如何做到从小到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