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些时候,宁渊回到竹宣堂,便让周石将后门留开,自己也并未沐浴歇下,而是一直坐在正厅里喝茶,临近子时的时候,果然见着周石领着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进来了,那人取下帽兜,正是宁沫。
“你倒像是算好了我会过来一样。”宁沫也不客气,坐下喝了口茶。
“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想着如果事实与我预料的一样,你一定会亲自过来告诉我。”宁渊右手两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宁萍儿,可是有喜了?”
“你便什么都能猜到。”宁沫笑道:“宁倩儿方才才传给我的消息,宁萍儿悄悄托她去弄堕胎药。”
“堕胎?真是可惜,这事如果给温肃候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原来以为这辈子抱孙无望了,老天却偏偏在这时给他送来一个孙子。”宁渊也轻笑道:“这事三夫人知道吗?”
宁沫端起茶喝了一口,“这种不体面的事情,别说三夫人了,她连宁湘都没敢告诉,也就只告诉了一个她认为一直被自己掌控在手里的宁倩儿而已。”
“你该不会真的让宁倩儿去给她弄堕胎药了吧。”宁渊眯着一双眼睛看向宁沫,
“这不是先来问问你的意见吗,一直与她不对盘的可是你,我不过是顺手帮忙而已。”
“上回你夹在酥饼里的那张纸条不是说,宁萍儿和四皇子悄悄见过面。”宁渊拂了拂袖摆,“我瞧着我们这位妹妹好像对四皇子殿下十分上心。”
宁沫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
“让宁倩儿给她送安胎药过去吧,她这一胎得好好养着。”宁渊轻笑,“说不定她能靠着这一胎,飞黄腾达呢。”
宁萍儿躺在床上,左手无意识地按着自己的小腹,一会抓紧被褥,一会又松开。
自从她发现最近身子不适,并且月事一直不来之后,便悄悄出门去看了一位郎中,当郎中告诉她她怀有身孕的事后,宁萍儿顿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
这个身孕是谁的,她再清楚不过,好在宁湘已经替她处置了鲁平,那么只要把腹中的孽种悄无声息地送走,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她就可以当做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宁湘与柳氏正站在她的床帐外说话,就听见宁湘用力捶了几下桌子,怒喝道:“气死我了,那个该死的贱种,在学监里巧言令色忽悠住了高大人,如今又抓尖卖乖把郡主赐给我的东西都夺了去,他也配!”
“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他到底是怎么拿到那块玉璧的,又怎么算准了郡主会突然前来,我总觉得这好像是他故意布下的套,就等着咱们往里钻。”柳氏坐在桌边皱着眉头,冷静下来后,柳氏回味起整件事,不禁也起了疑心。
“还能如何,他不过是撞大运罢了,刚巧把玉璧偷了去,又刚巧今日带在身上,不然就凭他那个晦气样,郡主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宁湘冷哼一声。
“便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柳氏长处一口气,又瞪了宁湘一眼,“便也是你们自己蠢,好好的东西居然收不好,被人窃走了也没发现,弄得今日丢了这般大的脸,如今别说老夫人,连大夫人今日都给我脸色瞧了,只怕是不好啊。”柳氏不由得撑上额头,这几个月来坏事是一桩连着一桩,而且几乎桩桩都和宁渊有关,柳氏疲于应付的当儿,也逐渐发现宁渊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有些邪门。
“不行,娘,我们一定要出了这口气,决不能让那个贱种就这般小人得志下去。”宁湘握紧了拳头。
听到宁湘这句话,睡在床上的宁萍儿浑身一震,虽然没有证据,可她料定了自己被鲁平羞辱这件事十有八九同宁渊脱不了干系,心中的怒火一涌上来,便坐起身子撩开床帐,“娘,我有办法能收拾掉那个贱种。”
柳氏与宁湘齐刷刷回头看过去,见宁萍儿脸色虽然依旧还是白的,表情却透着一股狠辣,“不光我们想收拾掉那个贱种,还有一个贵人也是,只要能得了他的帮助,一定可以让那贱种有死无生!”
三日后,四月初二,沈氏六十大寿的寿宴如期举行。
为了能摆出同时容纳下所有宾客的筵席,宁府的下人们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将整个宁府的前院都整理出来,摆上成排的桌椅,而宁府用来待客的前门正厅也重新布局,没用又占地方的摆设一应撤下了,全部换上桌椅,因为在开宴之前,这里是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们为沈氏贺寿的地方。除此之外,宁府还将整个西厢全部腾空,整理为客房,一些客人若是喝醉了酒,便可以就休息,第二天再离去也不妨事。
从上午开始,前来赴宴的宾客便已66续续到了,官家拿着一本名册站在大门口,一一核对过宾客们的请柬,再由下人领去相迎的位置吃茶,没有官衔的宾客,入的是东厢的会客厅,唯有官衔在身的宾客,才能入前门正厅上座。
竹宣堂因为位置偏僻,即便前院那边再闹腾,这里也十分安静。宁渊昨夜看书看晚了些,是以临近午时了才起身,用过午饭后,便有周石伺候着沐浴更衣,再穿上一身大方得体的青缎长袍,坐在桌边一边晾头发,一边看着昨晚看了一半便放下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