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川憋着一口气说道:“不认识。”
“真不认识?”
叶朝川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事里,简直跟做梦似的。
袁守仁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说了句重话:“离他远点,那是个二流子。”
打这天起,叶朝川的窗户就有了位常客,三天两头借个课本借个笔,或者专门来聊几句,或者人影一闪跟街头发小广告的似的,从窗户往里扔东西。
多半是小零食,叶朝川就堆在桌子上不管,有时候夏满来找他借书,就顺嘴吃了。
在别人看来,好像他和夏满多要好似的。
夏天的暑气完全过去,初秋还来不及显露风情,天气就蓦然转凉。
今天起得有点早,时间还富余,叶朝川又看了会儿《变形记》,出门前鬼迷心窍地把它装。
课间叶朝川就拿出《变形记》来看,语文老师开始讲课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把书收进课桌。
语文老师是个30出头的年轻男人,头发飒爽地支楞着,鼻头下边留着两道浓黑的八字胡,怎么看都有点像土匪。
反正叶朝川就觉得他那形象跟语文老师差了十万八千里。
前半节课讲完练习册,后半节课自习,“土匪”老师在讲台上背着手来回溜达。
反正是自习,叶朝川心想。他瞄了几次土匪,从课桌里摸出《变形记》压在课本下。
毕竟是看课外书,他有点儿心虚,只能在讲台与《变形记》之间来回瞄着。
看了几页,他一翻书,两本书的纸张没协调好,“嘶啦”一声。
他赶紧抬头瞄“土匪”,讲台上没人。
他突然发觉教室安静地蹊跷,如果老师不在,教室早就闹开锅了,现在还这么安静,只能说明……
叶朝川后背一热,一动都不敢动。
身旁的黑影往下压了压,凭空落下几根手指,在他桌面上敲了敲:“看什么书呢?”
叶朝川没敢答话,也不敢抬头。
那只手毫不客气地蹭过他胸前的衣服,捏住《变形记》拿了起来,上面的课本也被翻到一边。
他知道教室里的人都在看他,时间静止得跟死了似的,他忐忑地听天由命。
漫长的沉默过后,《变形记》又被那几根手指放回桌子上,课本也被重新放在上面压好。
那手在书上轻拍了两下:“好书。”
叶朝川诧异地抬头,“土匪”冲他一笑,小胡子翘着,小眼睛弯弯的还挺有光芒。
叶朝川混混沌沌地盯着课本直到下课,什么都没看进去。
袁守仁转过来看他还直愣愣地,便说道:“程老师挺平易近人的,没事。”
叶朝川把《变形记》塞回课桌。
袁守仁盯着叶朝川的手问道:“你看的什么书?”
叶朝川微皱下眉头:“别问了。”然后,胳膊往桌子上一趴,脑袋也埋了进去。
走廊传来一阵闹心的跑步声,他长吐了一口气,把脸转了个方向,朝向教室里边。
没过几秒,他的窗户被夏满“唰”地打开,一块巧克力飞进来,落在他胳膊上,被衣服一垫又弹起来,正砸到了陈明的后脑上。
“哎,我操!”陈明摸着后脑勺转脸一看是夏满,“天天往里扔东西,你当这儿是垃圾堆啊。”
叶朝川听他们吵了起来,默默地继续装睡。
夏满手里还拿着一块巧克力,抛了两下,脸上皮笑肉不笑:“小的错了,就当我孝敬您的。”
陈明脑筋没转过弯儿来,袁守仁压低声音道:“没看人睡觉呢么?赶紧把窗户关上!”
夏满看叶朝川趴在桌子上一直没动,又瞧不见人的脸,也有点犹豫,他手动了动。
袁守仁猛地站起来,把窗户关上了。
“嘿......”隔着窗户,夏满半眯着眼睛瞅着袁守仁。
经过那件事,叶朝川再也没在课堂上看过课外书,《变形记》拖了一个月才看完。
本来高三没有课间操,老师们联名申请,才争取到这项有益于学生身心健康的宝贵活动。
大课间,走廊楼梯挤满了学生,黑压压的一寸一寸往楼下挪。
叶朝川被人潮拥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前面的人迈一步,他就跟着迈一步。
到了操场,他茫然四顾,不知道该站哪儿。
“叶朝川。”有人叫道。
他循着声音看到袁守仁,便走了过去。
方阵是按年级由低到高排的,又分理班和文班。高三两个文班,叶朝川站的那排正挨着理班。
隔了两排,叶朝川一眼就看到了夏满。
夏满站在他们班的后面,跟左近同学有说有笑的,偶尔还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