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初身陷火海残留下来的剧痛忽然从记忆深处复苏,再度侵蚀身体,在这漫长的过程中给予士郎濒死的错觉。
“saber之前的御主……是怎样的人?”
从养父那里得到少得可怜的、间桐虫术的信息后,为了分散注意力,士郎道出如此疑问。
“是没有丝毫情感的,最危险的家伙。目标只有圣杯,为此不择手段,杀人也在所不惜。如果有谁不可战胜,大概就只有那个男人吧。”
说出这番话的神父,眼中显出露骨的兴致。
对方前所未有的、暗潮汹涌的语气,令士郎有点不安:“他赢得了圣杯?”
“嗯,他被圣杯选中,又主动背叛了圣杯。总之,是个为了虚无缥缈理想牺牲一切的家伙,渴望拯救所有人,其实也并不爱任何人。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救下了谁吧,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那个男人,也在火中寻找生还者。”
士郎心情莫名一沉。
分明是仅仅在父亲与剑士口中听说的,连名字也不清楚的家伙,自己却可以想象出那个男人木然前行、疯狂寻找幸存者的姿态。
身躯已在战斗中遭受重创,皮肉亦在火中化为焦炭;但男人还是挪动着濒死的身躯,一往无前,直至呼吸停止。
士郎愈发感到好奇,神父却不愿再谈:“那家伙对我来说,算是天敌般的存在,幸而一切已经结束。完成了,士郎。”
目光投向仿佛笼罩圣洁之光的黄金剑鞘,士郎将它接了过来。
“说起来,”神父忽然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如果是那家伙撞见你的话……或许对你更好也说不定。”
士郎错愕地眨了眨眼。
那话语并非真心实意,反倒像是刻意令自己烦恼。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答案都是唯一的。
从苟活下来的一刻,自己就成为了罪人。若非眼前之人指引,自己不可能走上正确的道路、赎罪至今。
成为代行者,抹除一切罪恶;这便是自己可能持有的,再正确不过的信念。
“请不要说那种话,”士郎认真地回望神父,琥珀色的眼瞳中闪耀点点金芒,“能成为您的养子,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注视少年澄澈无暇的双眼,神父敛去了恶意的微笑,露出微微困扰的神色。
最终,神父缓缓伸出手去,揉了揉少年柔软的赤色发丝:“还有其他烦恼就尽情吐露吧。只要不违反监督者的禁忌,我会尽量帮助你。”
“我的从者……算了。”士郎叹气,“我没什么苦恼。”
我的从者是个生前身为英雄却对我异常恶劣的混蛋——本想这样说的。
但说出来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最多是以自己的烦恼取悦心怀恶趣味的父亲。
“那么,就为我探查一件事吧,士郎。”神父严肃起来,“在新都的这一边,有人在夜晚外出时失踪,应该是死掉了。”
少年的目光锐利起来:“是死灵吗?还是英灵?”
“像是英灵。是厉害的污秽之物,能够做到将人不声不响整个吞噬的程度。”
因为英灵可以通过吃人来获取魔力吧。忆起rider袭击路人那一幕,士郎了然:“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将其抹杀。这是我的职责。”
“那么,我期待着你将‘那个东西’抹杀的一刻。”神父的声音深具威严。
士郎点了点头,在道别后走出房间。他本想直接离开教会,踏出大门之际却撞见了某人。
金发青年在台阶上瞪视着他,绯红的眼瞳一如既往地充满怒意。
又是这副生气的样子,看来精神很好嘛。士郎微笑着走过去。
高傲的青年不为所动,只在少年走近后突兀地伸出手,在对方额上狠狠一敲:“被脏东西缠住了啊,你。”
“什么啊,那语焉不详的话。我可不记得自己被什么危险的敌人纠缠过。”
“不如说是你太过疏忽吧,杂种。”青年毫不留情地数落他,“污秽的蝼蚁直接杀掉就好,为身边的低贱生物纠结根本是浪费生命,还会惹上麻烦。话说回来,你用那块发霉的破抹布召唤出来的,究竟是怎样的劣等生灵?”
“别说得那么糟糕啊。虽说我的英灵的确性格恶劣就是了。”
“是吗?看你那表情,是和最初的设想不完全相符?”
“是完全不相符。那家伙与我完全不合拍,相处的每时每刻都可能争吵起来。而且,迄今为止,对方甚至不曾吐露身份。”
似乎被少年的烦恼取悦,青年露出冰冷的微笑:“以破抹布召唤出无名小卒,这组合不如说是恰如其分吧。”
等等……不是那样的。
虽然不曾留下姓名,但archer的确是英雄,并非可以如此轻视嘲讽的对象。
想要纠正青年的言辞,士郎却颇为意外地察觉到熟悉的魔力气息。
archer在这里?
不。准确地说,直到刚才为止,archer都一直在这里。
对方尽了从者之职,来此等待。只是,沉浸于同家人重逢这件事的自己,完全将对方忽略了。
说起来,那家伙的气息突然消失……难不成是生气了?!
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与金发青年进行了相当糟糕的交谈,士郎不禁头疼。
***
卧室中央被褥已被铺陈整齐,士郎却全无睡意。
此前与saber交谈以及做晚饭耗费了大量时间,此刻闲暇下来,他不禁为英灵而深深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