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有些沙哑,胡小辽听得心中一暖,他是几世修来的福,能遇见子懿哥。将他从后营军奴中带出来,还赦了奴籍,让他能有个平民的身份,如今还让他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心中怎能不感动?
“黄责必会派人下崖寻我们,我现下有些累,一个时辰后叫醒我,可行?”
胡小辽赶紧点头,他身上虽然疼得慌但都是枝条抽打出来的皮外伤,而最重的伤不过是断了只脚骨罢了。
子懿昏沉中睡去,他有些累,伤比他想象得重了些,必须休息才能继续前进。
许是受伤,模糊的意识里夹着过往的场景不停的旋转转换着,子懿很少做梦,因为很多时候他无梦可做。
刺鼻的血腥味。子懿倏的睁开眼睛,便感觉到一只十分颤抖的手艰难搀扶着要将他托上马去,看到他开眼,胡小辽的声音含着哽咽道:“子懿哥,快走!”
子懿双目微睁,胡小辽一身血sè_láng狈不堪,背上没入几支箭羽,右脚脚上的断骨生生穿出皮肉,竟能看到森森白骨,整只右臂被并肩削去鲜血汩汩直流,在地上汇成一滩小血泊,而左手却坚定着要将他扶上马。如此惨烈方才必是一场恶战,可他竟昏了过去没能醒来!子懿回首看去,能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而他们的周围倒着一个已死的梁将。
“上来。”子懿因伤浑身无力,在马上费力的弯下腰去朝胡小辽伸出手。
胡小辽疼得满脸不知是泪是汗,摇了摇头,一匹马带两人一定走不快,更何况后有追兵有人断后总是能拖延些时间。
“世上可以没有胡小辽,却不能没有子懿哥……”
他愿望太小,能力不大心却太高,先是天下太平,而后才是娶妻生子耕田种地,所以子懿哥才会一直不用他的吧。不因战场杀戮而沉沦,便因心高而悲剧,看来子懿哥早就看到了他的结局。
胡小辽艰难的拾起地上那名梁将的长矛,往马身使劲一击,马匹吃痛扬蹄狂奔。待马跑远,胡小辽痛哭出声,他其实好害怕,他怕疼痛,他怕独自面对死亡,他才十六岁,他还想去好好过日子,他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太多的羁绊让他不甘心,让他委屈痛苦。可曾触动他内心深处的是那个温和的替他拍去身上雪碴的子懿哥,陪他坐在雪地里安抚着他的子懿哥……
那么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了吧。
眼泪灼痛了胡小辽的眼眶,他用染血的手背将泪抹去,独臂支矛只脚站立,秉着弱势的勇气,毅然站在了原地,用最后的残躯去迎接即将追赶而来的敌军。
第101章
许多事情他都能够从容淡然的面对,那也只是于他自己而已,因他不在乎,也因为他并不是那么惜命的人。
很多事情越是明白,越是痛苦。
子懿缓缓的睁开了眼,大部分时候,他即便昏迷不能醒来,却依然能感觉得到周围的人事。
一旁的都校尉看到子懿醒来,黝黑朴实的宽脸憨厚一笑,立即道:“懿帅你醒了。”
子懿微微颔首,似是不经意的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了都校尉的脸上,他躺在在自己军营大帐的床榻上。
都校尉自然明白,立即简要道:“昨日攻打夜关,那黄责出关布阵,李将军破阵被黄责重伤后便立即遣我等去接应懿帅。”
一旁的老医官撤了脉,子懿道:“你先出去吧。”都校尉拱手退出帐外,子懿才略为疲惫的闭上眼。老医官把着这主帅的脉后,两道白眉拧着未曾松开,将眉中的纹路拱成一个川字,轻叹了口气,正欲开口,子懿便低声警告道:“李斯瞿卫袭皆身受重伤,我若也有事,军心必定惶荡。”
“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也清楚。”
老医官当真什么话都不说,如哑巴般只是开了药方,退了出去。他随军数十载,心中自然清明,临敌之时怎可生意外失主骨,虽是未说一句话,但心里确实佩服这个少年。
稍稍恢复了一日,第二日子懿便起身穿衣擐甲,传令中军大帐点将。经过前两日的一场小败,武将的气焰烧得更高要一洗前耻,各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他们便奔赴战场厮杀个痛快!
子懿身躯笔挺,从主位走了下来,步伐异常果断而坚定,目光像凛冬的寒月,“传令三军,攻打夜关。”
临行前子懿去看了李斯瞿,医官说李斯瞿胸口挨了黄责重击,肋骨断了数根内腑受损,最好静卧百日,免得落下病根。
李斯瞿卧在塌上,看到子懿的时候眼神未有躲闪,语透关切:“你没事吧。”
突然忆那年征燕樊在武溘逝,事过境迁,此刻场景却依然,子懿只是站在帐帘处并不靠近。
半晌后子懿垂下眼眸握紧手中的佩剑道:“时候到了,我得走了。”说罢便转身掀帘欲走。
“子懿。”
子懿顿步回首,李斯瞿笑了笑道:“与你无关。”
子懿双眸深邃,脸上依然没有一丝情绪,静默片刻后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待那帘帐落下李斯瞿挣扎着撑起身来,他昂起头闭上眼,胡小辽也跟了他许久,此刻失怅感铺面而来让他深感疲痛。
两军夜关前对阵。子懿盯着黄责,羽离仿佛能感受到子懿的情绪般,马蹄轻踏,鼻腔低鸣。
粮草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