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捏着床单坐在垫子上发愁的当口,门“吱呀”地就被推开了,一个高个儿男生背着个大包走进来。高个儿男生把大包往他下面的床上一扔,再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太惊讶的样子,点点头说:
“你就是隔壁班搬来住的那个吧。”
葛为民坐在床上点点头。那个男生看了他捏着床单的手一眼,叉着个腰:
“不知道怎麽铺是吧?我帮你。”
男生的个儿很高,只站在床下,就能够够到葛为民的床。葛为民站在边上一边看他伸着两条长胳膊拍床单,一边打量着他。是个挺帅气的大男孩,精神的眉眼挺直的鼻梁,难得的是一张脸干干净净,没有时下男生常有的坑坑洼洼的青春痘。葛为民刚在心里为这个即将朝夕相处两年的室友打了个不错的分数,那个男生就拍拍手掌说:
“好了。”
看见葛为民投来的惊讶的目光,高个儿男生得意地咧嘴笑笑:
“嘿嘿,不用那麽崇拜我。我刚搬来宿舍住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对着一床的垫子被子发愁。不过经过一年的锻炼,自然就练出来了,铺得也比去年像样多了。”
葛为民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床铺得不比自己好多少的歪七扭八的垫子被子,悄悄把一个被男生铺得卷起来的角展平,给了他一个不怎麽诚心的微笑:
“谢谢你了。”
“嘿嘿,以後就是上下铺的兄弟了,和我客气什麽。”男生转头就去翻自己的大包,忽然想起什麽似地拍拍脑袋:
“唉呀,怎麽就忘了。”转头看看葛为民,“那什麽,你有三十块钱没有?”
葛为民一边找出钱包抽出三张纸币,一边想,这男生够自来熟的,刚见面就管自己借钱了,还问得那麽自然。他把钱递过去,高个儿男生道了声谢,说:
“回头还你哈!”
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中午的时候高个儿男生还没有回来,其他四个舍友却都陆陆续续来了,都很友善地和葛为民打招呼,说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们。这种友善还隐隐带着点拘谨成份,大男孩们都笑得客客气气地,像是换新班主任那天努力要留给老师好印象的学生。葛为民被四个男生围着聊天,想起早上那个刚认识就熟的跟八辈子似的高个儿,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笑。
高个儿到晚上才回宿舍,一回来就被打趣:
“高新,又到哪里会情人去了?”
葛为民这才知道他叫高新。高新也不恼往床上一放,就走到问话的人身边,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懒洋洋,帅气的眉眼竟然添出几分邪邪的味道,伸出一根手指往那男生的下巴一挑:
“小宝贝,吃醋了哟……”
“靠!恶心不死你!”
除了葛为民,其余男生都抡起枕头砸他,小小的宿舍闹翻了天。葛为民在一片嘻嘻哈哈中也跟着傻乐,早上刚酝酿出来的那点思家愁绪飘散得一干二净。
蜜糖年代(三)
高新在葛为民刚开始寄宿生涯的时候就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不是因为他是葛为民见到的第一个舍友,也不是因为他时不时的脱线让葛为民暂时忘记了离家住校的种种不适,而是因为高新是葛为民遇到的第一个借了钱那麽久都不还的人。
那天葛为民借了高新三十块钱之後,就一直等着高新主动过来还钱。高新对待新舍友倒是热情得很,主动教葛为民使用淋浴器,又在早操之前爬起来替他打好早饭放着,省得他早操之後跟一大群人在饭堂里挤着排队。显然高新对在新舍友面前应该尽力展示自己最正直一面一事毫无自觉,在其他舍友还小心翼翼地把花花公子杂志藏在被子底下并把拖地频率从一月一次改为一周三次的时候,他已经毫不在乎地当着葛为民的面把穿了一天的袜子翻了个面第二天继续穿。葛为民常常是刚被他替自己打早饭的贴心举动酝酿出一点感动,转头又被他搁在自己桌上的脏兮兮的泡面杯子弄得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