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寂寂,冷雨簌簌地敲着窗,满室清冷,唯有烛火摇曳出明灭的光影。
叶天星收了针,看着卧榻上苍白羸弱的少年,叹了一声:“你这是何苦?为了一个女孩子把自己弄成这样!要不是及时吃了解毒丸你哪里还有命回来?现在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还不知道皇上会怎么罚你呢!你就算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能那么草率的发兵啊!”
周牧阳目光空洞地呆呆看着头顶上的帐幔,原本对叶天星的话置若罔闻,却不知道哪一句刺激了他,他缓缓地转过了眼珠子,嘶哑着声音道:“谁说我喜欢她了?她才十岁,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叶天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不喜欢她干嘛把自己弄得这样半死不活的?你不喜欢她你干嘛发兵攻打漠北?你疯了吗?”
周牧阳身中剧毒,伤及肺腑,激动之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面色潮红,额角青筋都突了出来。
叶天星吓坏了,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连忙伸手帮他拍着,一边拍一边连声道:“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他忙着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很是兵荒马乱了一会儿,周牧阳才渐渐消停下来,哑着声音道:“她的命是我的,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叶天星生怕他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说道:“她死都死了,你还纠结这个干什么!你就不能放过她么?放过她也是放过你自己!”
周牧阳就像是忽然被人抽走了浑身所有的力气,眼神都黯然下来,良久,才叹道:“是啊,她已经死了……我又能拿她怎么办?你说……我又能怎么办?”
叶天星看得心酸,周牧阳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为了梁木樨才会变成这样,可是他心里纠结的竟然是她死了却不是死在他手里这件事。真的是这样吗?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他眼前不由又浮现出梁木樨那张明丽动人的小脸,小的时候尚且就有了那样的风姿,长大了之后必然会是个绝色的美人,只是可惜,怎么就死在了狼群里?
他心头痛惜,却怕又勾起周牧阳的伤感来,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唏嘘一阵,丝毫也不敢外露。
寒冬已至,周牧阳的身体终于一点一点的好起来。这一日的太阳十分好,小竹便搬了躺椅放在院子里,让他躺在那里看书,自己在一旁添茶倒水。
太阳有些晃眼,小竹劝道:“殿下,阳光这么强,您还是别看了吧,仔细伤了眼睛!”
周牧阳平常那么我行我素、说一不二的人,这回倒是听了劝,拿了书也没有丢在一旁,直接往脸上一盖,开始假寐了。紫宸殿里人本来就不多,行事又都规矩的很,走路都没有半点声响,就越发显得萧条了。
小竹想着他大病初愈,怕他吹了风着凉,便进去给他拿了一床毯子盖在身上。
周牧阳平素睡觉十分警觉,从来不让人近身,可是现在他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任人折腾,仿佛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放在心上了。
小竹叹息了一声,往日里多么意气风发、生机勃勃的少年啊,如今却像是个提前进入了垂暮的老人,了无生趣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小竹诧异的转过头,紫宸殿里的人走路一般不会有这么重的脚步声,果然便看见一幅天青色祥云纹的袍角,她心头一跳,祁东海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小竹连忙上前行礼:“祁公公,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
祁东海脸上露出习惯性的笑容来:“殿下怎么样了?”
小竹放轻了声音:“身体倒是好了点,就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她目光不由落在后面内侍捧着的明黄卷轴上,“皇上可是有了什么旨意?”
祁东海还没有说话,一个慵懒沙哑的声音传来:“还能有什么旨意,无非就是褫夺封号、贬为庶民罢了!父王打算把我流放到哪里?”
祁东海连忙赔笑迎了上去:“殿下,瞧您说的,皇上那么心疼您的,何来流放一说?这紫宸殿您就放心住着!圣旨既然您都猜到了,我也就不念了。不过娘娘的意思是,如果您要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那是再好不过了……”
是让他暂避锋芒吧?
周牧阳仍躺着,连盖在脸上的书都没有动一下。
祁东海见了又劝道:“封号的事,您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总得给漠北一个交代……等过几年您随便立个功,这封号就能又回来了……”
周牧阳的声音闷闷地传来:“父皇这是让我唱了红脸自己又唱白脸啊,这漠北到底还打不打了?”
“威慑!陛下说只是威慑!”祁东海解释道,“这个寒冬虽说呼延大可汗大婚,漠北普天同庆,但是架不住今年的风雪太大了,漠北冻死了很多牛羊,漠北人没了食物自然会叩关扰边,再加上观望的突厥人和胡人……我们打这一次,漠北认怂退兵了,还送了我们好些礼物,等沈将军班师回朝就能带回来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如此一来,突厥和胡人也就不敢妄动了。”
是啊,强大的漠北都不是楚宇的对手,那些小部族就算是再凶悍,蚂蚁又怎么能撼得动大象呢?
好一招先下手为强!
好一招杀鸡儆猴!
周牧阳就坐了起来,看着祁东海道:“这么说来,父皇夺我的封号,只是个幌子了?”
祁东海的笑容一瞬间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