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不知,还请先生赐教。”
“二少爷临终前,求了二老爷三件事,一是希望王家能放二少夫人回娘家,二是让二老爷罢手,三是,求二老爷务必要将子墨接回来。”刑荣深深地看着林芷岚说道。
王子砚的临终托付,没有一件事能轻松办成。
放二少夫人回娘家,这便大大损了王家的体面,大户人家的寡妇,几乎没有回娘家改嫁的例子,夫家需要寡妇贞洁守制,以彰显家族品德,王子砚自然晓得,但他不想胡氏后半辈子在孤独中度过,生前给不了她想要的,死后能圆了这个心愿也是好的。
让二老爷收手,也不可能。王启年为了争家主之位,大半辈子的心血都扔进去了,让他临老收手,那他曾经的一切努力都化成了泡影,他怎会甘心。
而接王子墨回府,更是难上加难。王启年倒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但王家从老太爷到大房三房都不同意,二房没了儿子,断了香火,大房自是乐得其成,若是二房需要过继,只能在三房里选,三房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这三件事,难!难!难!
“过去的事,我就不多说了,我作为子墨的师父,认为你应该去王家,如果你不去,子墨以后再也不可能认祖归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这次去,并非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子墨,一个人,怎么能无根飘零,而且,不看二老爷的面,只看死去的二少爷面上,你也应该去。”刑荣提醒道。
刑荣这番话,触动了林芷岚。确实,一个人需要一条根,自己本是浮萍,遇见王子墨,扎了根,才会无惧这里陌生的一切,而王子墨,不管她有多么不愿意承认,她心里是希望王家人能接受她的,这一点,林芷岚很清楚。
为了王子墨的心结,为了王子砚的恩情,林芷岚觉得确实应该去,刑荣说服了她,只是,她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屋里很静,刑荣耐心等待,林芷岚认真思量,偶尔灵案上的蜡烛会发出“噼啪”声,打破一室压抑的气氛。天很快就黑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当刑荣杯中的茶水再也冒不出热气之时,林芷岚抬头说道:“奴家去。”
这一去,要面对王家人的歧视,要面对庄里人的指指点点,不是说一声去便是那么简单,在王家庄,王子墨与林芷岚留下了人生最大的污点,这甚至比王子墨入狱还要严重,只是林芷岚决定了,那便再也没有犹豫。
刑荣微微点头,郑重地说道:“既然你决定去,那我还有些事需要嘱咐。如果王家不承认子墨的身份,那便一了百了,但如果子墨能认祖归宗,一旦子墨归来,你必须劝着子墨莫要牵扯到大房与二房的相争之中,而你,也不能贪慕虚荣,妄想得到王家的一切。”
林芷岚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鼓起勇气思虑再三才作出的决定,怎么有种跳进火坑里的感觉,这算不算自作自受?听刑荣的话,王家好似龙潭虎穴,王子墨还没翻腾,就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认祖归宗个什么劲,这是后半辈子都没好日子过了?
谁贪慕虚荣了,就算林芷岚真要贪图富贵,也不会向王家伸手,她打心底里就不想和王家有任何牵扯,若非为了王子墨,她才不会同意回王家庄呢!
但决定已下,出尔反尔不是林芷岚的作风,去就去吧,她也能省了积极表现的劲,反正王子墨还没回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嘱咐过王行恩好好看铺子,林芷岚就带着宝儿坐上马车,回到了阔别一年的王家庄。
王家庄银妆素裹,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雪,主道两旁灵蟠花圈一路从庄口延伸至王家大宅,灯火通明的大宅中,传来和尚道士唱经打醮的吟诵声,让得王家庄都沉浸在肃穆庄严的气氛中。
王子砚为人厚道,为王家庄所称颂,他英年早逝,庄里无一不为其婉惜。然,逝者已矣,庄里能做的,便是让他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走好最后一程路。所以,虽然现下已起更,但依然有不少庄民在王家帮忙,有的甚至打算替王子砚守夜,自然,王家要为王子砚风光大葬,庄民的出工费,还是给得很足。
林芷岚到了前院大门,里面哀乐顺时响起,林芷岚抱着宝儿,跟随丰氏派来的丫鬟,一步步走到王子砚的灵堂前,两旁站满了执灯护灵的仆人,只见一个年轻的妇人领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跪在灵案边上,林芷岚与那妇人对视,震惊于妇人眼中的绝望。
是啊,年轻守寡,本就是人间惨剧,身为王子砚妻子的胡氏,她怎能不伤心难过,这无关爱情,这是亲人的离世,而且留给她的,还有迷茫的前途。如果没有王子砚的临终所言,胡氏定然会为王子砚守寡,只是当她听到王子砚给她自由,胡氏心里却没有期待的喜悦,反而是浓浓的酸涩。
胡氏木然绝望的眼神,震憾了林芷岚,因为她想到了远在牢城营的王子墨,如果王子墨没能熬过刑期,林芷岚不禁自问,自己是否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噗通”一声,林芷岚跪在灵前,悲切地哭喊道:“大哥,您怎么就这么去了,您怎么不等子墨回来!”
后面的话,林芷岚已经说不出来了,按乡俗,林芷岚需要哭灵,可是她不会,但这不代表她不伤心。
胡氏见林芷岚痛哭,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两个女孩子,见了自己亲娘这般,耳边又是哀乐奏响,也跟着大哭起来,看得一堂的婆子仆人,心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