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前来宣旨的是青帝身边的大总管如意。
这孩子的事传到青帝的耳朵里,他视这位燕淄侯有如半子。由于之前的种种事由,原本就极为不喜,只是碍着易缜一再求情,这才隐忍至今,这时听闻这样的丑闻,岂有不怒的道理,皇族亲室,岂容得如此戏弄,落人耻笑。青帝还算是性情中人,纵然厌恶秦疏,存了置之死地的心思,也并未用太过阴狠的手段。
如意整日里一团和气,却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旁人眼里初见祝由为青帝的宠脔,他身为青帝承身边的红人,却知道青帝竟是难得的真正喜欢那么个人,又有多少真心实意在里头。而燕淄侯对秦疏虽没做那种水磨工夫,然而经历过这么多事,他都舍不得放手,只怕他对秦疏的心思,与青帝待祝由颇有异曲同工之处,甚至不弱半分。
如此一来,秦疏纵然有诸多不是,毕竟是侯爷心头的人物,就算侯爷有多生气多恼怒,怨则怨尔,就算要处置,那也只能由他做主,却不见得愿意让别人对秦疏如何。
青帝若要动他,只怕会伤及两人之间的情面。纵然是碍于君臣,易缜不得不吃下这个暗亏,难免日后生分。青帝盛怒之下,一时不肯容情,这关乎皇家体面的事,又岂肯退让,他对易缜原本是多般容忍,此时一旦动了真怒,执意要做的事,谁又敢劝?
如意却不得不替青帝多想一步,说到底秦疏不过一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若不是燕淄侯一意执着,是死是活又算得了什么,易缜却是自小在宫中长大,在青帝待他有如半个儿子。若是因为此事结下嫌隙,难保日后青帝不会反悔。
所以他特意亲自来办这差事,且将这事从轻从缓处置,给燕淄侯留出应变的日间,也给青帝留个转圜的余地。
因此也没有如何为难秦疏,但青帝的旨意,也只有如意敢这样阳奉阴违,但他也不能太过于明目张胆。这牢里少不得还是要走一趟,他用马车将秦疏送进牢里去。刑具脚铐之类的都没有用上,同牢里也暗中关照过,安置在普通的牢房里,备下了干净被褥。原来的住里也只不过多了张桌椅和木床,除了越发阴冷些,差别也没大到哪里去。徒有个形式而已,见秦疏尚在病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还特意找了狱医照应着,汤药也让人一直未断,绝不能让人在牢里有什么闪失。
如意一边慢吞吞办差,另一方面让宫中心腹守在易缜进宫的路上,将这消息透露给燕淄侯。他所能做的只到这一步,再又别的只怕就要逾自己的本份。至于如何去同青帝交涉,结果能否如愿,全看燕淄侯自个。
但青帝既要瞒着易缜处置秦疏,他自己是情场深陷,多半还是看出这位堂弟的心思,因此有了几分顾忌。既然如此,其中倒还有变通的余地。如意倒也不十分担心。
易缜如何去顶撞青帝尚且不知。秦疏整个人一直都不是太清醒,对于自己身在何处,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在恍恍惚惚里总是听到妹妹的哭声,忽左忽右地就在他身边响起,细细的,若有若无的,仿佛自地底传来,固执地不肯消停下去。然而无论他摸索着将一块块砖缝都抠过来,却一无所获,不管怎么找怎么找,都找不到妹妹在哪。
除非实在支撑不住昏迷过去,他一再地重复着寻找,仿佛不知疲倦。哆哆嗦嗦地唤着妹妹,比起其它喊冤呻吟的人犯,倒也显得安静得很。
狱卒对他这举动却也无可奈何,劝他他根本听不明白,总不能将他绑起来。只得多留心一些,也就由着他去了。
对面的拖进来的人冷眼看了半天,见巡逻的牢头走开,终于挣起身来到牢门处,压低着声音唤他:“秦疏,秦疏……”
见他毫无反应,顿了一顿,又改口道:“破军。”
秦疏终于有些反应,慢慢地转眼看过来,这人的声音和称谓都是那么熟悉,然而他只觉得头很痛,什么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