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桥下,三人藏在桥墩背后,待追兵走远,方才心下略松。
这一处光景更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长歌完全看不清所救之人的面部轮廓,但静下心后她仔细聆听那人的呼吸声,心头的紧张渐渐退却——这不是尹简!
曾经耳鬓厮磨的男人,他的呼吸他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敏感之极。
“你是谁?”她问。
对方闻听她的声音,骤然一惊,“孟长歌!”
“莫可!”
长歌亦是惊讶,“怎会是你?你不是随你家主子回营了么?方才是怎么回事儿?你……”她连声质问至此,陡然想到什么,失声吼道:“你主子呢?你被凤军追杀,他在哪儿?他是不是已落入凤军之手?”
莫可背靠桥墩,粗喘着低语,“孟长歌,你为什么关心主子的安危?若主子被凤寒天所擒,你预备如何?落井下石还是奋不顾身?”
“我问你他现在究竟如何?”长歌按耐不住,急脾气的一把扯起莫可的衣领,凶狠的叱令,“回答我!”
莫可扯了扯唇角,刚要说话,喉中一股腥甜涌上,他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在昏迷之前,呓语了一句,“主子……无恙……他放……放心不下你……”
“莫可!”
长歌低叫一声,连忙查探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没死,遂当机立断道:“离岸,我们马上返回陆判庙!莫可伤得不轻,若不及时……”
“我为什么要救他?”离岸冷冰冰的打断,“曾经在四海客栈,他们莫家三兄弟是如何重伤我的,你忘了么?”
长歌皱眉,“莫可是奉命行事,并非他本意。”
“哦?奉谁的命?你心里最清楚不是?现在听到尹简无恙,你便爱屋及乌对他的手下同情泛滥?”离岸讥诮冷讽,字字尖锐。
长歌不由生怒,加重语气道:“是是非非论得清么?我救莫可不仅仅因为他是尹简的手下,我在大秦时,莫可待我不薄!”
“呵,凤寒天要抓他,你却救他,你不怕你哥哥寒心么?”离岸咄咄逼近,“长歌,你答应过我,坐山观虎两不相帮,你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长歌盯着昏死过去的莫可,为难又纠结,“我没忘。只是现在凑巧遇上了,我……于心不忍。”
“你不过是怕莫可死了,便会少一个人保护你的尹简!”离岸愈发怒火中烧,他手臂一抖,毫不留情的一剑刺向莫可,“既然你优柔寡断,我替你绝了退路!”
“不要!”
剑风从耳旁一瞬掠过,长歌脱口惊叫,来不及推开莫可,她旋身一闪,肩胛处立时传来铁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离岸大惊,慌忙半途硬生收力,伤她三分,他自损五分,踉跄连退好几步,才稳下了身子,他痛心疾首,“孟长歌,你找死是不是?”
“离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想一走了之不问世事,但我真的做不到!”长歌脸色泛白,硬撑起一抹笑,“你别管我了,你先走吧,若我能够全身而退,我定去大漠找你。”
无力回天的悲怆,令离岸眸底渐起氤氳,“你找我?恐怕到时是我给你收尸吧!”
“不,不会的,我不死,见不到你,我是不会让自己死掉的!”长歌强忍着酸楚,予他安心。
离岸听之,一步步后退,坚硬的汉子终究泪湿了眼睑,“好!我走,我等你活着来见我!若你违誓,我必取尹简、凤寒天、孟萧岑的首级祭你!”
长歌双腿一软,身躯颤了几颤,她望着离岸消失在茫茫夜色,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脏剥离,痛得她泣不成声……
相伴十五载,或许今夜便将永别。
但愿她苦心不负,但愿他余生安好。
……
莫可在颠簸的马背上醒来,入目已是晨光透亮,惊险的一夜过去,他竟大难不死。
马速不快,驮着两个人明显吃力。
莫可坐在马前,脑袋侧仰,枕着身后之人的肩膀,腹部缠上了厚重的绷带,腰间捆绑着粗绳,一双莹白的手,自他胸膛前紧握着缰绳,耳畔不时响起熟悉的声音,“驾——”
他阖动干涩的嘴唇,虚弱的叫道:“孟……长歌。”
“吁——”
长歌停下马,解开桎梏两人腰身的绳子,然后跳下马背,伸手向他,面色淡淡道:“休息片刻。”
她已换回了轻便的男装,明眸皓齿,一如初见之时的如玉少年。
莫可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觉张不开嘴,男女有别,他不敢碰触她的手,便将大掌搭在了她臂上,方才借力下马。
长歌肩胛有伤,牵动的疼痛感令她秀眉紧拧成川字,为免莫可多问,她忍着未发出一个音。
靠着路边的树杆坐下,莫可试着提了下力,感觉依然力不从心。
“你失血过多,能捡回一命已是不易,至少休息两天后再动武吧。”长歌说完,解下腰间的水壶递过去。
莫可急需水润喉,便没有推辞,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方才感觉状态好多了,遂强撑起身,向长歌屈膝一跪,“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不必。”
长歌在他对面坐下,眉眼间郁色深重,“我救你不过是巧合,你切莫与任何人说起。包括……”她顿了顿,嗓音愈发低迷,“包括你主子。”
莫可顿急,“孟长歌,你可知我昨夜为何被反贼追杀?主子不放心你,派我赶赴宁州保护你,谁料,宁州境内到处是反贼眼线,行踪败露,我手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