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适应了光线,他微微的眨了一下眼,就这么简单自然的一个动作,刚才还如同魔神亲临的青年,瞬间便沉敛得如同静下来的深山幽泉。浅眼看去,或许觉得他只是一个仪表出众悟性非凡的高阶修道者,然而,在坐的几个大境界的长老,却只是一眼便微微摇头,此子法身元身具年纪轻轻,却已经从心底透出一股让人心凉的冷硬,掩饰的再好,也终究不是好相与之人。
眼神浅浅相交,神识便已达成一致。
‘此子非善道,心思深沉,窍若玲珑。修真是去伪求真,此子却是伪未去,而真已成,实非良辈。天道浩渺,万法随缘,玄天一线,生机瀚然。后事,不可道啊!’
心神收起,七人正中间的银白长须老者,移出一步,白底玄色浅勾云纹长袍拢身,仙风道骨,自成体派,手微微抬了一下,声音祥和道:“老叟乃玄天宗内大长老长云真君,一侧皆为老叟同门。你既已醒,并且灵炁已然修补完善,可否告知姓甚名谁。”
青年抬眼,看着长云,缓声道:“我名华莲,乃玄天宗混元剑门下。”
只是这样浅浅淡淡的一句话,长云便已经是忍不住的瞳孔一缩,收在宽袖下的手也是微微一抖,停顿了几瞬,声音却还是带着微微的颤抖:“当初看你劫雷之色,以及本命灵剑,隐隐猜到你许就是万年之前我宗混元剑门下。只是,早在万年前,混元门下的最后一个弟子便羽化成仙。那你本应在九天之上,为何会破天坠落修真界中?”这在千年前便已经是处事不惊的大乘期真君,说到后面几乎是如同平常凡间老者询问久无音讯的亲人一般惶恐悲恸了。
后面的六个人也忍不住围了过来,他们玄天宗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宗,实力远远的高于其余三宗,最盛名的一处就是万年前,玄天宗下混元剑一整门,全都破劫飞升,且成仙之时,法身完好,紫金玄雷环绕而不能近身分毫。
这样的实力,无论再过多少年,都足以成为整个修真大陆惊叹崇敬的不二典范。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青年心中的痛处,他微微垂眼,有些艰难的开口:“我乃当年妤然真君孕育两千年所得之子,早在母亲腹内开了灵识之时,仙界内便已经是动荡不安,九重天内各门各派相互倾轧,夺宝抵抗通神门封印的崩塌。在出生后不过千年,不知是谁所传,混元剑门内,本命灵剑乃神界陨落的煅神石所炼,足以抵抗通神门封印的崩塌以及威压。一夕之间,混元剑门内,上下仅有的两百余人,弱一点的就被夺走本命灵剑,剔去仙格却压制仙魂仙魄,被生生的炼成器灵,强悍一些的,”他不知是哀伤还是口干的抿了抿唇角,才缓声继续道:“强悍一些的,就以一敌百,越阶对抗,一柄灵剑护住周身百米,谁也不容侵犯。仙界一时之间,血色染红了天河,陨落的仙人不知几何,怨灵四起,福地被侵染,仙不似仙,倒比魔物更为冷血毒辣……”
也许是因为久未开口,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股涩哑,语调却是毫无起伏。他就这样淡淡的讲述着整个修真界里正统修真者们都想去的地方的残酷与冷血,声音是冷的,恐怕连心都是冷的,可是唯独,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是燃着幽暗炽烈的火,能够灼烧一切。
直至华莲讲完,良久后,一直安静倾听的七人才长长的哀叹一声,七人中唯一性子火爆的长雷长老却是早被下了禁言诀,脸色涨的发紫,额头青筋直蹦,就是没法言语半声。长云给华莲递了一杯清茶过去,顺手挥下了数个清心诀,企图让自己,也让面前这沉默着的青年别过于沉湎于仇恨,伤了心性与慧根。
——这个时候伤了,坏了长远呐!
禁地内就此之后静默了许久。在六人准备离开时,才在须臾之间交换了一下神识,便泰然拂袖,看着端着茶却一直只是静静嗅闻的俊逸青年,抬起右手食指,聚集一星纯灵精血,点于额心,齐声道:“此仇,玄天宗上下,此后铭刻宗印中。神识截段,羽化为端:灭门之仇,灭宗不休!”
话未落,一股汹涌的灵气,从七人身上喷薄而出。三个大乘期四个返虚期的加成协力,让这一道灵气形成一个无物可阻的圆面,不急不缓的向四方八方扩大,激荡而起的气流,将阳光都虚幻成了七色,直至消散在云海尽头……
☆、第八章
那一瞬间的灵力波动,惊动的可不只是玄天宗所在那一片云层,万里遥隔的其它三宗都能感受到一点末梢,余威浩渺。
所以,在这万里之内的两人,尤其是天灵至宝出身的紫玉仙兰灵宝,也有了那么一点如同幻觉的细小惊扰。
而萧晓,也觉得好像有一道微小的电流从他的脑袋里钻进去了。抬头,见依旧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他默默的安慰自己,刚才可能是神经传递信号过程中产生了小小的冲突,没什么太要紧。最近连三观都已经难以维续了,这点疑神疑鬼的小事,忽略也罢。
于是,他忽略了,乐观而自在的继续前进。
本来想要发表点什么看法的灵宝,见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觉察到,基于一种微妙的小心思,他瞄了瞄头顶上的蓝天以及白云,晃着脑袋后的高高束起的马尾,继续自己的自娱自乐去了。像是很多年前在深山里一样,采采野花,踩踩野草,拿没成熟的野果子当弹珠玩,吓得从他周边飞过的鸟儿们一声声的急促鸣叫,用鸟语来表达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