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对掌柜的道:“劳烦泡一壶茶来。”
李玉堂将崔容二人让进屋内,歉然道:“我这里地方小,也没什么好招待两位的,一杯清茶,还望不要嫌弃。”
“不不不……”张仪拼命摆手,“兄台何出此言,茶挺好、挺好的。”
屋内陈设十分简陋,一张旧木桌放在窗边,桌上摊着一卷书,显然方才李玉堂正在此读书。
三人便在桌边坐下,崔容先将二人相互介绍一番,然后对李玉堂道恭喜。
李玉堂挠了挠后脑:“我也没料到能中头甲,不过总算没有辜负母亲的遗愿。”
提起亡母,他面上显出几分悲色,又忍不住多说了些。崔容这才知道李玉堂父母早亡,他一面读书一面拉扯弟妹长大,已经落榜两次。这回来长安的时候他做了决定,若再不中,就回家安心种田去——谁知竟然高中探花。
张仪保持着目瞪口呆地神情听完李玉堂的话,末了连连感慨果然天道酬勤。他一拍桌子:“走,吃酒去!非得好好庆祝李兄高中不可!”
崔容也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拉着李玉堂往相熟的酒家去。
酒过三巡成知己,几杯下肚,张仪已经能扯着李玉堂的袖子,叨念自己那走遍天涯的宏伟志向了。
李玉堂放下酒杯认真地说:“张兄胸怀广阔,是我不能及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张兄将所见所闻系数记录,定能千载流芳。”
一番话说得张仪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极受鼓舞。
他身为官宦子弟,这番理想每每被人嘲笑训斥,今天却得了李玉堂的赞赏。一时间张仪对他好感大增,大有引为知己之势,便顺水推舟地提出一同参加闻喜宴的事。
李玉堂在长安城没有什么朋友,与崔、张二人倒是十分谈得来,当下就答应了。
三人正聊着,忽然有人一掀门帘进来了。崔容回头,见是学馆几名相识的同窗——他们这次春试也都榜上有名,恰巧同在此地庆祝,于是特地过来打声招呼。
先前在学馆,几人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如今大家是同一期的进士,往后少不得还是同僚,亲近亲近有利无害。
寒暄过后,这几人落座,与崔容他们攀谈起来,话题无非是读过什么书、春试时做的什么文章,几日后关试该如何应对之类。
一谈之下,那几名进士惊异地发现崔容谈吐有度,举止谦和,与传闻中并不相符,当下也真心生出几分相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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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恩宴当日风和日丽,大明宫内光范门里东廊已事先准备停当,摆好桌椅,备好酒食。
新进士在大明宫外集合,每人都带着名纸,待宰相们到齐后,堂吏将名纸收齐,新进士才被带入大明宫内。
“礼部李姓侍郎,带新及第进士见相公。”堂吏高声道,进士们便跟在其后行礼。
随后新科状元出行致词:“承乾二十一年四月十三,礼部放榜,学生等幸忝成名,获在相公陶铸之下,不任感惧。”
然后自状元之下,进士们按照放榜排名一一通报自己的姓名排行,做一番自我介绍。
张仪等得不耐,小声对崔容说:“这些人只顾着炫耀家世,也不想想别人脚都站麻了,可气、可气。我若是吏部,专拣那说话少的授官,怄死他们。”
“你可少说两句,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崔容拉了他一把。
张仪四下看看,邻近有几个进士对他怒目而视,于是悻悻闭嘴。
待所有人介绍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在张仪的期盼下,堂吏终于高声唱道:“无客!”
进士和宰相们相对长揖后,谢恩的仪式终于正式完成,宴会才算正式开始,气氛终于开始活络。
这样的宴会,主要目的其实还是交际。春风得意的进士们端着酒杯,拜谢座主同僚,吟诗论赋,展现自己的才华,以求被伯乐相中,许一个光明似锦的前程。
崔容不善此道,但他不想太清高抢眼,也就随大流尽力迎合。
宴会直到午后才散去,崔容喝了酒,略有醉意,他怕路上有失仪态,只得唤宝儿雇了轿子。
刚回府,崔容听见一个尖刻的声音传来:“哟,容哥儿真是一步登天,见着嫡母也不问安。”
崔容心中一沉。
自从那日放榜之后,陈氏就像疯了一样,坚定地认为是崔容偷了原本属于崔世卓的进士名号。虽然在崔怀德的压制下,她不敢生出大事端,却处处用言语刁难。
明知如此,崔容还是不得不恭敬地行了个礼,叫声:“母亲安好。”
陈氏眼神怨毒地盯着崔容,口中道:“容哥儿中了进士,架子大了,我可不敢当你一声母亲。”
“儿子不敢。”崔容立刻道:“实在是吃了酒,天色昏暗,一时不察。”
他不想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只能在言语上诸多忍让。
但陈氏并不肯就此放过,她行至崔容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当了宰相,也得跪下叫我一声嫡母,何况现在不过是个没品没级的进士。”
说罢,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崔容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动怒,神色间若有所思。
第二十九章、 流言四起
陈氏虽然令人厌恶,那句话说的却不假。只要崔容还是崔府庶子,他就不得不低陈氏和崔世卓一头。
崔容现在没品没级,进士及第,不过是取得出身资格,任何闪失都有可能让他打回原形,只有等通过了吏部的关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