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国子学中的友人如阎八郎等人,前一段时日借宿在藤园中的举子,以及最近结交的寒门士子们,几乎每日都会相聚,彼此之间的情谊也越发深厚。而不少慕名而至的士子亦是天天来参与他们的文会,或受到感染渐渐试着加入其中,或默默地静坐一旁认真学习,或觉得他们太过随性而离开。
如此不过数日之后,王子献身边便聚集了足足上百人。与登高一呼便有千人振臂的杨谦相比,这上百人看似并不值得一提。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省试尚未正式张榜,他尚未打马游街,尚未成为探花使踏尽长安花,尚未封官入仕。
他所选择的路途,与杨谦的名望经营之道,显然绝非同道。而毅然选择与他同行之人,也会渐渐与追逐在杨谦身后的狂热年轻士子拉开距离。他真正的同行者不必太多,却会比杨谦的拥趸们更加值得信赖、值得依靠。当然,他日后的拥护者们,若只论狂热之处,想必也会与杨谦的拥趸不相上下。
他还年轻得很,有足够的时间吸引更多的人,后来者居上,而后狠狠地将杨谦踏于脚下。
至于郑勤之流,更是早已不足为惧。区区一个人品低劣的乙第状头,每年都会有,实在是不值得一提。而若是有机会,他必定要将郑勤解决掉,以报当初的流言之仇。当然,郑勤和杨谦也不可能坐视他一跃而起,定然还会有所图谋。
就在新科甲第状头已经开始依靠名望有所收获之时,新安郡王带来了更好的消息。据说,宫中的杜皇后也听闻了这位风靡长安城的少年状头的名声,很想见一见他。越王妃、宣城县主与信安县主母女三人同样表示很感兴趣。
翌日,王子献便随着李徽一同入宫,前往安仁殿拜见杜皇后。不知怎地,少年甲第状头进宫的消息传了出来,他们二人经过的路途中,多了不少宫人与宫女。有的纯粹只是好奇,特意过来瞧瞧;有的则是为自家主子打听消息,前来探一探。
“以往我入宫的时候,他们几乎都不见人影。偏偏带着你同来,无论去何处都会多几双眼睛。”李徽打趣道,目光在宫人们身上掠过。他早已能辨认出,哪些是长宁公主的探子,而哪些又是杨贤妃、袁淑妃的探子:“说不得,杨贤妃还想寻机会见一见你这个‘表弟’呢。”
“血缘远得几乎可忽略不计的‘表弟’?”王子献勾起唇角,“也不知杨家人的自信究竟是从何处来的。为何从老到少,都觉得我必定会因他们的亲近而感激涕零?”
其实,并非杨家人行事不符合常理,而是这位新科甲第状头的性情实在奇特——毕竟,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一人之力不足道哉,唯有宗族的力量支撑才能行的长远,而血缘关系更是牢不可破的纽带。若是换了另一人得到杨家如此相待,恐怕无论心中是否真正感激他们,至少也存着与他们互惠互利的想法。
而咱们的新科少年状头所想的,只有如何不动声色地让这个贪心不足的家族覆灭。至于血缘亲情、宗族力量,在他心中实在不值得一提。毫不留情地说,除了三弟王子睦之外,弘农杨氏与琅琊王氏商州房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李徽的一根手指头。无论是何人,只要意图对他挚爱之人不利,便必须承受他的报复。
两位少年到得安仁殿时,长宁公主照旧牵着永安公主出来相迎。李徽自是泰然处之,王子献则恭敬地给两位贵主行礼。
长宁公主见到他的时候,却不期然地想起那位与他几乎完全不相似的少年郎,红唇微微弯了起来。而永安公主则对他有些陌生,好奇地打量了他半晌,奶声奶气地道:“阿姊,阿兄……甲第状头,也没什么不一样。”
李徽笑了起来:“当然,甲第状头也不过是寻常人罢了,并不是甚么传奇里的神仙妖怪,没有长着四只眼睛、八只手。”长宁公主闻言,越发忍俊不禁,白玉无瑕的脸庞上透出淡淡的红霞,犹如白里透红的桃花,美不胜收。
永安公主顿时颇觉失望,投入兄长的怀中撒娇。而坐在里头听见他们说话的杜皇后、越王妃王氏等人则禁不住都笑出声来。李徽遂引着王子献入内觐见。
虽然王子献从未正式修习过宫廷礼仪,但身为世家子弟,无论是甚么仪态都是无可挑剔。杜皇后与越王妃端详着这位年轻的甲第状头,均透出了满意之色。两人一句一句地询问着一些家常话,王子献不急不缓地回答,神态很是从容自在。
“原来你还有两个弟弟也同在长安,父母妹妹却远在商州。也难为你们年纪轻轻,便离家来到长安求学了。”
“长安与商州相距并不算远,若得空也能回家探望。虽然心中也时常惦念着故乡家人,不过,读书进学方是儿郎们的正道。家严家慈特意将臣等兄弟送到长安来,自然不能令他们失望。”
“如今你得中甲第状头,他们又如何可能失望?说来,你可已经派人回家报喜?”
“榜文尚未张贴,不敢贸然报喜。”王子献微微一笑,温和至极,“臣以为,静待登第之后,再报喜亦是不迟。”
宣城县主与信安县主坐在另一侧,略有些好奇地悄悄打量着对面的少年。最近她们也常听人议论起这位甲第状头,如今得了机会仔细瞧一瞧,似乎确实与寻常少年郎不同。容貌俊秀出众且不提,能安然在杜皇后与越王妃跟前对答如流,仿佛待两位长辈一般透着亲近之态的年轻人,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