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兄不必拘谨,该饮便饮,该说便说。”王子献弯起唇角,举杯道,“我素来便喜欢如赵兄与钱兄这样性情直率的人,相处起来也痛快极了。来,来,我们饮胜!!”
“饮胜!!”钱县尉与赵县尉相视一笑,更放松了几分,举杯一饮而尽。
他们今日喝的可是来自西域的最上等的葡萄酒,若不是这位少年状头有心,拍着胸膛说他请客,让他们尽管敞开胸怀喝,他们又怎么可能饮得如此痛快?!京县尉的俸禄说起来已经不算低了,但他们还须得养家糊口以及为日后作打算,凭着那些微末的俸禄,平日里可没机会畅饮这等好酒!
于是,王子献王致远,在他们二人心里瞬间便留下了“爽朗”的形象。许多世家子弟都不计较钱财,但愿意与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寒门之人结交,却是颇为难得了。更何况,如琅琊王氏这样的顶级世族,仅仅只是提起来都令人禁不住肃然起敬,这位王郎君却丝毫不自矜身份呢?
在朝廷谕令中,官员应遵守的礼仪也包括不可在外饮酒作乐。否则,若是那些监察御史较起真来,少不得被弹劾得灰头土脸的。不过,为了应对这些御史,低阶的官吏们也想出了法子——将身上的襕袍换下,身着常服出去饮酒。在京中的低阶官吏少说也有千人之众,换下襕袍官服,哪个监察御史能认得出来?
当然,王子献三人也并不例外。不过,虽然他们都早已换下了身上的襕袍,却也并未沉溺于美酒之中。仅仅一个时辰之后,赵县尉与钱县尉便告辞离开了。王子献又让店家给了他们每人一坛葡萄酒,以及包了些精致的点心小食等物,亲自将他们送走了。
而后,他又来到隔壁小吏们的雅间里,与他们饮了几杯酒,同样是尽欢而散。至少对于小吏们而言,这位年轻的县尉既和善又亲切,待他们亦是难得的亲近。于是,一场酒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便仿佛近了不少,说话时也更随意了。
同僚们离开之后,王子献便独自坐在雅间中饮了些醒酒茶,散了散酒意。这是正式出仕的第一日,他并不想带着一身酒气去濮王府见李徽。当然,便是回藤园之中,让宋先生与师弟何城见了,也不太合时宜。
一直守在外头的曹四郎也解了些酒馋,正抱着酒坛子喝得欢,就见店家苦笑着走了过来,悄悄地与他低语了几句。听罢,他也顾不得喝酒了,立即便入雅间之中禀报。
“阿郎,孙大郎正在酒肆后头的院子里,说是有要事禀报。”不错,这家酒肆便是孙榕的产业之一。酒肆里的店家与伙计也都是自己人,皆是由成叟训练出的部曲。他们看起来瘦弱如同普通人,并不似甚么虬髯大汉,也正适合做这种探听消息的活计。
“要事?”王子献抬起眉,“能有甚么火烧眉毛的要紧事?”他与孙榕、孙槿娘见面极少,通常只靠着部曲来往传递消息。若非确实是极为要紧的事,孙榕也不至于冒险临时寻过来。只是,他仔细一想,最近似乎确实不曾发生什么急事,难不成是他忽略了甚么?
当然,究竟到底是否要紧事,一听便知。于是,王子献与曹四郎随着店家沿着暗道来到酒肆后院之中。孙榕正焦急地在正房中等着,见他来了,劈头便道:“阿郎,安兴长公主府的暗棋折了。最后只送出她身处危险之中的消息,便再无下落。她原本一直在厨房中做粗使奴婢,来往消息皆是通过厨房采买悄悄行事。如今采买的人只打听到,她已经不在厨房了。”
“不在厨房,也许去了他处。且不必着急,再仔细查一查安兴长公主府最近……可有处置的奴仆。”王子献皱起眉道。对待旁人安插的细作,安兴长公主通常都是一杀了之,偶尔也会折磨一番。不过,公主府中拢共死了甚么人,一向是能查得出来的。除非必要,否则公主府不可能连奴仆的容貌以及身体表记都一概毁去。
“我也是这么劝槿娘的,但那丫头不知怎地,忽然就犯了倔脾气。她说她与那位名唤阿圆的暗棋素来交好,两人曾经约好了日后相见,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度日。如今阿圆出了事,她绝不能坐视不理——”
说到此,孙榕的脸都黑了,仿佛还有些话再也说不出口。憋了半晌,他只能苦着脸道:“总之,她不愿听我劝告,已经一心一意地做准备,想进入安兴长公主府了……但那可是龙潭虎穴,岂是那么好进的?我,我拢共只剩下这么一个妹妹,还想望着她欢欢喜喜地嫁人……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去赴死?”
“……”王子献眉头一动,“不过是小娘子气头上的言语,你何必如此在意。”许是受他与李徽的影响,听起来很是寻常的话语,倒令孙榕多想了几分。当然,男子既然能喜欢男子,女子心悦女子也不稀奇,一切但求随心罢了。只是,这本应该是金兰之义,过分曲解亦有杞人忧天之嫌。
“你告诉槿娘,就说安兴长公主府之事且观望数日,等消息确定之后再提其他。我另有事托付给她,让她多参加些宴饮,继续在女眷们之中打听消息。我想知道,杨家二房最近有什么动向。由他们的举动,或许可推知杨贤妃下一步打算如何行事。或许,也可推断出安兴长公主与杨贤妃目前的关系究竟是好是坏。此事极为紧要,非她不可,她必须尽力完成。”
孙榕忙不迭地答应了,又发愁道:“阿郎,眼看着槿娘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我觉得,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