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年濮王与废太子回京的时候,所受到的刺杀也并不仅仅只是栽赃嫁祸、挑拨离间,更不仅仅只是当年受牵连的世族前来报仇而已。安兴长公主暗中扶植这些与废太子李嵩、濮王李泰有仇怨的没落世族,为的只是借他们之手杀死“仇敌”罢了。
至于越王李衡与当今圣人,虽然与当年淮王病逝之事无关,但到底都是“从中得利”的兄弟。在失去理智的安兴长公主眼中,他们夺走了淮王李华应该得到的一切,所以也都该死,甚至落得比死更凄惨的下场。
同样,或许弘农郡公府对她而言,也不仅仅只是利欲熏心的母族,亦是害死兄长淮王的罪魁。她之所以举荐杨八娘入宫,又给杨贤妃出主意让她将裴氏表妹荐入宫中,为的绝不是两面讨巧,而是冷眼旁观弘农杨氏就此分裂,二虎相争罢了。
想到此,李徽不由得打心底升起了阵阵寒意。他所猜的,或许不过是安兴长公主那些复杂心思中的小部分而已。为了报复,她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是否打算毁灭整个皇室?而如今,她又已经做了多少安排与布置?——这些,都急需立即调查清楚。否则,就算明白了她行事之因,也难以阻止她行事之果。
最坏的结果,便是无论是父族或是母族,安兴长公主都已然视为不死不休的仇敌。但是,最终,她究竟想看到甚么样的结局,才会觉得满意?是否要将整座长安城、整个大唐都毁灭殆尽,她才会觉得快意?
一切都是未知,而这些未知令人格外不安,更让人焦虑之极。
长宁公主返回偏殿之后,李徽便将冯老太医遣了出去,与她细细说了方才的猜测。她怔了怔,沉吟片刻:“想不到,她竟然是为了报‘莫须有’的仇,所以才如此疯狂?无论是涉入此事之人,或是与此事无关之人,她竟然都不打算放过?!”
“她的心思,已经不可以常理来揣度。所谓的血脉亲情,于她而言早已毫无意义。”李徽轻轻一叹,“不过,这一切都仅仅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尚且不知,她与谋逆宗室之间的勾连,又是否有甚么利益交换之处。”
“就算有利益交换之处,想必她也是拿复仇作为旗号。”长宁公主道,“否则,那些谋逆宗室又怎么会相信一个如此疯狂的女人?阿爷对安兴也欲除之而后快,但他或许从未想清楚她究竟要做甚么,又为甚么要做这些事,始终没能寻得合适的机会下手。我们若要除掉她,必须借阿爷的力量方能成事。而且,须得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当然,仅仅只靠着我们,远远不足以与安兴长公主抗衡。我们能使的部曲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许多人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绝不能轻易动用。”李徽道。
“待我建府之后,便暗中养一群人出来。”长宁公主低声道,“而且,阿爷答应过我,将阿兄和景行堂兄的郡王府建在我的公主府左右。到时候,我们依然能同进同退,来往也更为便利。”
“……”闻言,李徽微微一怔。其实,以他的年纪,早便该离开濮王府,独自建郡王府了。但无论是李泰、阎氏还是李欣、周氏都仿佛从未想起来似的。而他自己更是将濮王府当成了家,就算建府也并不曾想过离得太远。若当真与长宁公主府相邻,那便是建在永兴坊了。与延康坊一东一西,相隔遥远。
“阿兄是不是想着,永兴坊离延康坊太远了?回濮王府不便,与王子献暗中往来也难了?”长宁公主仿佛看出了他的不舍,轻笑起来,“但若是离得太近,也有诸般不好,容易教人多想。”
“我省得。”父子三人总是待在一处,最容易多想的便是圣人了。越王府更是如此,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迟早都须得分府出来。
而后,李徽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悦娘,既然我们想借用叔父之力,不如让叔母替我们出些主意?”他们毕竟都太过年轻了,遇事极有可能考虑得并不周全。以杜皇后的眼界,必定能为他们指点一二,弥补他们的漏洞。或许,亦能给他们更多的提示。
于是,堂兄妹二人便又去请教杜皇后。只是,他们来得并不巧,在安仁殿外遇上了满面含笑的杨八娘挽着一位气度出尘的美貌少女袅袅婷婷行来。这位少女颇为面生,此前从未见过,李徽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几眼,便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位,也许便是那位河东裴氏贵女了。前两日杨贤妃刚举荐她,今天便入了宫,果然是早有准备,或许前一段时间便被接入了长安罢。难不成,杨八娘陪着她来拜见杜皇后,就是为了过个明路?那他来得还真是不巧。
不过,仔细说起来,这位裴氏贵女的气度倒是胜过了杨八娘几分。她看起来亦是聪敏灵慧之人,双眸清湛无比,似是没有任何野心。或许,与杨八娘以及许多新晋嫔妃不同,她入宫并非因自己所愿,而是应家人所求罢?
若是她不曾入宫,他与王子献也不曾彼此心许,也许此女与王子献也会是一对贤伉俪罢。想到此处,李徽不由得心中失笑。若是王子献得知他方才的想法,说不得会如何着恼呢。回去调侃他几句,瞧瞧他究竟会是何种反应,应该也极为有趣罢。
见到长宁公主与李徽之后,杨八娘与裴氏停了下来,颔首致意:“原来是贵主与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