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明白了。”
李徽带着长宁郡主远远地离开了李茜娘的院落。小家伙回过头瞧了瞧:“阿兄,她真的明白么?我怎么觉得,她还是在欺骗大世母呢?”
“大世母已经仁至义尽,无论她明不明白,往后的酸甜苦辣也得她自己咽下去了。”李徽回道,“悦娘,她所说的你别放在心上。祖母叮嘱安兴姑母的话,你听见了么?‘只可任性不可妄为’,就算是天家公主,也不能胡作非为。”
所以,安兴公主所做过的事,祖母是不是也察觉了端倪?所以特意警告她?这次的事,与安兴公主是不是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又是为何要做这种没有利益可言的事?难不成也是和上次那群愚蠢的小世家那样,擅自“揣测上意”?不,她绝不可能如此!
“可是……”长宁郡主歪着小脑袋,“祖母单独与我说——‘悦娘,你以后不必委屈自己,一直像如今这样便可。不能学祖母,也不必学你母亲,不必学你的姑母们。如今这样,便是最好了。’祖母的意思,是让我不用像她们那样……什么都能想到,什么都能做到,仿佛什么都难不住她们么?”
李徽倏然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起来:“不,悦娘。祖母的意思是,你可以随心所欲——不逾矩。在可任性的范围内,尽情地任性,因为你日后将是嫡长公主,不必受委屈,也不必小心谨慎,更不必殚精竭虑。她想让你这一世,活得像你的名字那样,一直快快乐乐。”原来,被誉为一代贤后的祖母,心中也并非没有苦楚。然而,这些苦楚,她却一直藏在心底,表现得毫无破绽。直到临终之前,才透出分毫来。
也是,谁心中没有苦楚,谁心中没有不平?那就要看,自己会如何对待这些苦楚,如何隐藏这些不平了。苦闷的活着也是一种活法,苦中作乐的活着也是一种活法——或许还有其他的活法,正待他仔细去寻找。
改变才刚刚开始。九分命,还有一分运在手,总归会让他们的未来变得不同。
宜川县主冲喜出嫁后的第二日凌晨,秦皇后薨逝。圣人亲自为她拟定谥号,为“文德”。
遵照她临终的嘱托,圣人发敕旨:在京所有官员与诰命,均入宫举哀七日;民间国丧期三十日,禁嫁娶乐舞,不禁游赏;官宦国丧期六十日,禁嫁娶乐舞,不禁饮宴。
☆、第五十三章 国丧之期
秦皇后薨逝之后,不仅圣人悲痛大哭不能自抑,皇室所有人都沉浸在同样的悲恸当中。李泰趴在灵前大哭不止,数度昏迷,几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好些;李昆同样是跪在灵前哭泣,连续几日水米难进,脸色显得越发虚弱;就连李嵩也默默地跪了许久,形容憔悴不堪,眼看着似乎就会重病一场。
在失去母亲的痛苦面前,兄弟三人仿佛暂时忘记了曾经的仇恨与如今的忌惮,犹如年幼时那样,彼此关怀、彼此扶持起来。李衡与清河公主等人见状,心中的悲伤也稍微减轻了一些:至少秦皇后临终之前的嘱托起了作用,倘若她地下有灵,应该也会觉得宽慰罢。
李徽跟在长辈们身后,随着礼官的高唱声,不断地起、跪、坐、哭、止、拜。整整七天下来,满目缟素的场景仿佛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而悲痛也不再只是表现为不断的哭泣,而是渐渐地深入了心中。他本能地觉得,秦皇后其实并不希望看到儿孙们太过哀毁而伤身,而是期盼他们都能过得自在。
举哀虽然仅仅只有七日,但圣人与李昆三兄弟却因哀毁过度,陆陆续续病倒了。杜氏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诸事,请了宗正卿荆王主持丧事,又烦劳李衡在一旁协助。她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后,自己也在一次哭灵当中昏昏沉沉地晕倒在地。
“阿娘!”长宁郡主惨白的脸色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怜惜。阎氏立即命宫婢将杜氏小心翼翼地抬去偏殿歇息,又赶紧唤来太医诊治。出自东宫的两位良娣,杨氏与袁氏都凑过来想侍疾,却被阎氏劝出去继续跪灵了。东宫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的地方,她可不敢将杜氏交给这两位看似善良体贴的良娣照顾。
李徽不禁想起了前世杜氏早亡的结局,心中不由得一紧。
且不提这位叔母为人处世的从容气度向来令人如沐春风,便是为了长宁郡主这位妹妹,他也希望她的寿数能长一些。更何况,正如同祖父拥有祖母,才能令他在情绪激烈的时候保持一分清醒——这位叔母对于叔父而言,说不定也具有同样的作用。而只要她对濮王一系存有一定的善意,便能影响叔父的决断。
“阿兄,阿娘会像祖母一样……像祖母一样离开我么?”长宁郡主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裾,忽然问道,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祖父也病了,阿爷也病了,他们都会像祖母一样,离开我们么?祖母让我随心所欲……可我最想要的,就是他们都身体康健,能一直瞧着我们,一直守护在我们身边!”
李徽轻轻一叹,揉了揉她的脑袋:“当然不会,他们只是太悲痛了才病倒了而已,很快便会好起来。不过,悦娘,你已经八岁了,不是幼童了。虽然,长辈们和我都会一直守护着你,但你却不能一辈子都依赖我们。”
长宁郡主怔了怔,作为嫡长女,她实在是被李昆与杜氏保护得太好了,几乎是无忧无虑成长到如今。所以,虽然她已经渐渐懂事起来,遇到任何事的时候却仍然本能地依靠长辈们解决。她比宣城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