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宋先生扶须而笑的时候,下一刻,那立在梅树前的人便回首看过来,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而脑中的想象已经进展到弟子儿孙满堂,他也得以享受徒子徒孙绕膝之乐的宋先生定睛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僵硬了——等等,他没看错罢?!那不是,那不是上回在国子监见过的新安郡王么?传闻中目前最得圣人宠爱的皇孙!
等等!天底下有哪个挚友见面,是通过密道七拐八弯过来的?!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如此?!何至于如此?!做出这种事,怎能不让人误会?!这也怨不得他多想啊!这两个少年郎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君子之交淡如水”?
“子献,宋先生。”李徽微笑着颔首致意,“恭喜二位结成师徒之缘。子献难得拥有长辈的眼缘,日后便烦劳宋先生指点教导了。”他虽视王子献为挚友,但到底觉得自己年长许多,所以一直颇为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替他考虑。这番话说出来,也隐约带着几分兄长托付阿弟的意味。
然而,王子献却从未多想,只觉得他全心全意待自己好。毕竟,单从此世的年纪来看,他倒是比李徽还大上数个月。
宋先生强压下心中的各种腹诽,也露出了一脸“高人隐士”的矜持表情。他向来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听出了这些话当中的真心诚挚,仍然略有些僵硬的神色也稍微缓解了些:“既然他是老夫的弟子,老夫自然不会亏待他——”他素来不会说话,有些别扭地又补上一句:“大王放心。”
“宋先生不必如此拘谨。”李徽笑道,“我与子献论交,宋先生自然便是我的长辈。若是宋先生不嫌弃,便唤我的名字就是。日后我若是有了字,先生也可随意称呼。”说着,他将二人带到行障之中,又道:“听子献提起,宋先生想举办拜师礼?不知可曾定下了日子?又打算在何处行礼?”
王子献自然而然地给宋先生与他斟了温热的酪浆,极为细心地推到他们身边:“先生大约并未细想,只是有些想要邀请观礼的宾客而已。阿徽你以为呢?何时、何地较为合适?我觉得,先生的宾客应该并不多,我也只会邀些国子学、国子监的友人,无须什么太大的地方。”
“是么?若不是这个园子不好公之于众,在此处举行拜师礼倒最为适合。”李徽道,“那不如我去问一问叔父,借芙蓉园一用?芙蓉园中也有梅苑,据说景致很不错,正好可赏梅观景,也算是小聚一场。”芙蓉园一年四季都是景致独特,等闲人也没有机会观赏。自从秦皇后逝世之后,皇室更是沉浸于悲痛当中,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开启芙蓉园了。如今年节临近,相约着稍稍走一走倒应当无妨。在他看来,祖父也该离开太极宫,散一散心了。
“日子呢?眼下离祭灶也不过十日,须得尽快挑个吉日才好。”王子献又道,“这两日跟着先生学了些卜算之道,十五或二十一都是大吉之日。二十一日离祭灶太近,十五日又有些太急,发帖子给宾客不知是否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