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记鸡铺是个老店,卖白斩鸡、卤水鸡、盐焗鸡有二十几年了。它是杨真爸爸开的,后来他爸走了,杨真就回来了。
余心第一次上门收保护费的时候就被震了一下。太帅了,妈的太他妈帅了——余心路都不会走了,摸索着坐在铺子里,一双眼睛不停地在杨真身上来回瞟。
就连余彬彬都看出来不对了,戳着他背脊说:“心哥,你别啊,那是个男的。”
余心不理他,仍旧瞧个不停。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对杨真来劲,可能是因为杨真帅,可能因为他做的白斩鸡好吃,可能因为他声音好听,可能因为他用的手机壳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可能因为杨记鸡铺的桌椅板凳都是他特别喜欢的小木桌小木凳,不是现在大多数快餐店使用的那种塑料桌椅。
余心虽然是个混混,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一颗浪漫的心。所以他觉得,自己看上杨真,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觉得,杨真不讨厌他。
虽说爱答不理的,但还是会回他一两句话。
他就指望着这寥寥数句,去喂养心里头那只不停扑腾乱跳的小鸡崽了。
杨真收拾好桌椅,关了卷闸门,结束一天的营业。
他的腿伤还没完全好,上楼需要借助拐杖。
杨记鸡铺的店面在一楼,他住在二楼。地方不大,但也算五脏俱全。杨真洗漱完毕,在床上躺下,大舒一口气。
远处的工地隐约传来吵闹声响,而店面正对着的德胜街已经在沉默的黑夜里披挂起一贯的冷寂。屋后是热闹的夜市,灯火辉煌。杨真在床上算了会儿帐,算着算着觉得没啥意思,还是入不敷出,便坐起来开始整理地上的东西。
他刚搬回来没多久,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店里,自己住的这房子顾不上仔细整理。墙上还贴着他初中时三好学生的奖状,他一张张揭了下来。
陈年的老浆糊很实在,结实又硬朗,奖状后面粘了大块墙皮,扑啦啦往下掉。
杨真给自家的墙剥了一层皮,地上却落了许多垃圾。他坐在地上清扫,顺便把小纸箱里的旧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小纸箱里装着的都是他高中离家之前的小玩意儿,他翻出几张点卡,又翻出了过期的考卷,最后在纸箱底部看到了一张照片。
这是他小学的毕业照,照片上的小孩子们都笑得一脸傻气。杨真很快找到了自己,笑了笑,然后在自己的上一排看到了一个表情特别欠揍的人。
他愣了一下,把照片翻过来。
毕业照过塑了,壳子后面夹着张纸,上面写了几排学生的名字。
杨真发现站在自己上头的那个欠揍脸叫余心。
杨真这下想起来了,自己和余心是有仇的。
余心六年级的时候才转学到杨真的班上,因为个头小,坐在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杨真没有任何牵连。
杨真那时候近视得厉害,又不肯戴眼镜,因为觉得不好看——余心离他太远了,又是班上唯一一个新转来的同学,杨真记得别人的脸,却唯独认不清那人长什么样。
后来的某一天,他背的书往家里走,刚走进德胜街的街口就听到巷子里传来斥骂和踢打声。
杨真虽然瘦,但好歹有个高度在,有点儿见义勇为的热肠在,立刻探头探脑往巷子里瞧。
一瞧就觉得不好:被打的正是那个他认不清的同学。
因为暑假晒得黑,余心又穿了件亮黄色的球服,颜色对比极为强烈,杨真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咽了口口水,奋起浑身力气,大吼了一句:“打人啦!!!”
那几个打人的,和被打的,都齐齐抬头看向他。
杨真和余心对看了一眼。
然后他看到模糊不清的余心张开了嘴。
“他有钱的!”余心指着杨真大声喊,“我不骗你们,他真的很有钱!骗你们我就认揍!”
杨真:“……”
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在余心的这句话和那根直愣愣的指头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
那几个比余心高阶一点儿的混混是来跟余心要钱去打机的,闻言立刻甩了余心,把杨真围起来。
杨真慌了,但又跑不掉,只能把硕立在胸前,背靠墙壁抖个不停。
几个混混搜了他的身,又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找出五毛钱。
“不好意思啊。”为首那个一脸歉意,把五张一毛钱叠了叠,放回的夹层里,又仔细拉好拉链,“大哥跟你说句对不起,记得好好学习。”
然后数人转过头,把还站在巷子里的余心揍了一顿。
☆、第2章
第二天,余心提着豆浆油条往杨记鸡铺出发,照例去找杨真收保护费。
路过七婆的发廊,看到准备送孙子上学的七婆正给小孩系红领巾。
他心中惴惴不安,踱过去摸摸那孩子光溜溜的脑袋瓜:“七婆,你觉得我矮吗?”
光脑袋小孩子仰头看他:“心哥,你好高啊。”
七婆:“你多高?”
余心:“1米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