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被罚跪在正心殿前时,跪到后面,一双腿毫无知觉,晏春熙那时当真是以为自己这双腿定是废了,心里简直死灰一片。如今这试探着走了两步,虽然膝盖微微发酸,可却竟然还是能走路的。
他心里一时欣喜,竟忘了要扶着墙面慢点走,步子跨得有些大了,膝盖猛地钻心地疼了起来,他腿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跌了一跤。
晏春熙这一屁股狠狠摔到地上,可当真是疼坏了,鼻子都有些发酸。
可就在这时,一身黑袍的关隽臣竟然恰好推门走了进来,惊愕地看着狼狈地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的晏春熙。
“你怎的自己下来了?”
关隽臣马上快步走过来,双臂一揽,把地上的少年整个抱了起来,他神情有些气恼:“膝盖都还没好利索你就折腾起来,有事怎么不唤司月?”
晏春熙自知他这跌在地上的样子极是窘迫,因此更别扭地拧开头不看关隽臣,可关隽臣先前已告诉他若做下人,便不能不吭声,所以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愿地道:“今日屈伸腿,膝盖已不大疼了,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关隽臣刚抱着晏春熙坐到床上,听了少年这话,登时皱眉道:“你躺了几天,腿还虚软着呢,走路可不比躺在床上,一个不小心就要叫膝盖受力,到时候伤没好利索又磕到扭到,岂不是前功尽弃?”
晏春熙听关隽臣这么训斥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再加上屁股还疼得厉害,忍不住咬牙顶了一句:“我还能以为什么——你今日既然不来揉,我自然是以为膝盖已经全好了,所以才下地的。”
关隽臣心急地撩起晏春熙长衫的下摆,握住少年的腿窝在灯火下仔细端详了一下膝盖的伤处,见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这时听了晏春熙的话,他胸口不由一窒,近日本就因为政局纷乱而心神不宁,可他仍然每日里都抽出时间来给少年揉捏膝盖不说,连膳食都陪晏春熙一起用,这还招来晏春熙这一番刺人的话,实在是叫人不悦,他面色冷了下来,沉声道:“王府事物繁杂,我又不是大夫,难不成整日里只给你推拿揉捏一件事吗?”
他语气虽然不太重,可晏春熙听了,还是立时垂下头,又不开口了。
关隽臣登时大觉头痛,两人如今相处起来实在是令他苦恼。
是晏春熙自己要做下人,他虽然不愿意,可也依了,但这小家伙说是做下人,却越发难搞,动不动就不吱声了,摆脸色倒还比以前厉害了起来。
这王府里,哪有这么了不得的下人。
关隽臣也是无奈,打是肯定不能再打了,沉下脸说话,人家脾气却比他还大,动不动就把他晾在半空。
两个人相对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关隽臣没办法先服了软:“我这几日——当真忙得不像话,就连夜里也都是宿在翰文斋的,今日是实在脱不开身,这才来迟了。我知道你在床上待得闷了,再揉两日,到时候我扶着你慢慢走,好不好?”
晏春熙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问了一句:“你这几夜都宿在翰文斋?”
“嗯。”关隽臣楞了一下,脸色却马上柔和了下来。
虽然晏春熙的话没头没尾的,可他何等敏锐,马上就明白少年在心底偷偷想着些什么。他不由把晏春熙的身子搂紧了些,面上忍不住带了丝笑意。
他没露出太多的神色,怕叫晏春熙察觉了,只是一边像往日那样轻轻揉着少年的膝盖,一边低声道:“就在翰文斋,一个人睡的,哪院儿也没去。”
晏春熙一双圆圆的眼睛扫了他一眼,只低低“嗯”了一声,便把目光又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关隽臣觉得自己也当真是有点病了,晏春熙就这么一眼,一个“嗯”,还有那隐隐约约流露出来的一点别扭的在意,就把他给勾得心里酥酥麻麻的。
以前他也喜欢晏春熙,可那到底是他随心所欲地把控着两个人的关系,那些欢愉和情爱,他想给就给,想收就收。
可两个人这么杠上一次之后,情形就有点掉过个来。
他总算是见识到这少年往日里甜甜软软的样子背后,脾气有多刚硬。
来硬的,他是怕了晏春熙。
因此,晏春熙若肯与他欢好,他当然是求之不得,可若是一个心眼想做下人,他也当真无计可施。
关隽臣觉得自己这般心情,实在是前所未有,隐隐约约也感到有些可怕。
他生为皇子,最熟知的便是君臣父子尊卑贵贱之lún_lǐ纲常,臣子将性命交给君上,下人将权力交给上位者,这是他所知的纲常。
纲常如天地日月,是万物所遵循的规矩。
这一切,本是从孩童时代便伴随他长大的定理,也一直根深蒂固地生在他脑海中。
然而这定理到晏春熙这里却竟然失了效,这少年明明身份远比他要卑贱低下,却忽然之间占据了两人之间较量的高地。
他当然不情愿处于这样的位置,想想本觉得颇为不快,可抬头看向晏春熙时,赫然发现少年那双圆圆的眼睛也在打量着他,可一被他发现,马上便生硬地转开了头,不再看过来了。
关隽臣一下子心里又只剩下晏春熙了,想不通的那些事也不愿再想,只是探寻地轻声问:“今天这么揉,是不是已经不大疼了?”
“嗯。”
晏春熙还是就这么一个字。
“……”
关隽臣一时无言,忽然觉得自己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