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多说多错,孟晖与皇帝讲佛之外简练,却直指核心。明明只是寥寥数语,却能让皇帝惊为天人,叹服得五体投地。
说起来,这位皇帝虽然笃信佛教,也经常去一些寺庙听高僧们讲经,但他在佛法上的水平却不过普普通通。当然,这也能理解,毕竟皇帝是一种十分忙碌的职业,五更天就要起床上朝,随后有数之不尽的奏章需要批阅,还有或是j-i毛蒜皮、或是举足轻重的事务需要与众大臣讨论处理,晚上还得去看看老婆孩子、努力造人,委实抽不出多少时间来钻研佛法。
对于皇帝这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的人,孟晖忽悠起来格外轻松写意,他这一忽悠,就忽悠到马车进入京城城内、马上要进入皇宫之时。
听到马车外传来的嘈杂之声,皇帝这才从被大师点拨的体悟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一时兴起将大师接回宫中,却忘了安排大师的住处。
皇宫外廷为皇帝与大臣处理朝政、举行祭祀仪式的场所,虽然有些屋子设有暖阁床榻,但偶尔小憩一下尚可,却不得久住。至于内廷,那是皇帝的三宫六院,住得全是后宫嫔妃,放一个和尚进去自然更加不地道——哪怕皇帝相信玄臻大师六根清净、不近女色也不行。
算来算去,皇宫中可以入住成年男子的宫殿,大约就只有那些已经长成、却尚未到大婚年龄的皇子的居所。
然而,将大师安排去皇子居所,未免也有些敷衍、不够尊重。毕竟在皇帝心目中,大师是连自己都要尊敬对待的人,跟自己的儿子们住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这岂不是将大师放到和自己儿子同等的位置上、让大师给自己当儿子?
——虽然从年龄上看,倒是的确挺合适的。
皇帝心里愁得很。在否决了将大师跟自家儿子放到一起的主意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的确也是自己儿子,但身份地位却比普通皇子更为超然尊贵的人,顿时眼前一亮。
东宫太子,未来储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论身份地位仅逊于自己,让他来陪伴大师倒也不算辱没。更何况太子虽已及冠,却尚未大婚,又洁身自好,身边没有侧妃侍妾之流,大师住过去正好清净,也不会惹人非议。
如此想着,皇帝越来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刚刚想要开口与大师商议,却又讪讪的闭上了嘴。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太子性格着实不太好,脾气上来了,连自己这个当皇帝的都敢甩脸子。倘若太子不喜如此安排,恐怕要当场给大师难堪,万一闹得僵了,大约不好收场。
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皇帝在马车驶入皇宫、在自己日常办公寝居的乾清宫前停下后,朝自己的大太监德安招了招手。
德安迅速来到近前,躬身听候吩咐。皇帝一边下马车,一边回首将大师扶下车,对德安开口:“德安,你先送大师去乾清宫稍事休息,朕还有点事,去东宫一趟。”
德安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对于皇帝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尤为了解,听他这样一说,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
——得,这是皇上想安排大师入住东宫,准备去跟太子商议一番呢。
太子此人乃是皇帝元后所生,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皇帝与元后少年夫妻、伉俪情深,本就对于自己第一个儿子十分喜爱,待到元后香消玉殒、临终前拉着皇帝的手恳求他善待太子后,皇帝更是对太子珍而重之。
自五岁被立为太子到现在十五年间,太子的位置一直稳稳当当。他占嫡又占长,就算后面有不少和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弟弟,也无一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毕竟,太子从小就聪颖绝伦,又被皇帝手把手悉心教导、着意培养,眼界学识与其他放养的皇子们自然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