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何出此言?”李风闻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以为慕容燕说的是弑兄夺位的事情,便立刻接口道,“陛下英明神武,您只是顺应天命,做了您该做的事,就如同风闻伺候您一样,您注定了是要统领这天下,创千古帝王之霸业的,您怎会有错。”
“呵……”听了这话,慕容燕却突然诡异地嗤笑了声,笑声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嘲讽,还有几分说不清的苦涩,“是啊……我怎么会有错……怎么会有错……明明是我这么多年的追求,怎么会有错……”一边呢喃着,慕容燕又抬步重新往前走,只是这时他的脚步却像是少了平时的意气风发,连李风闻都感觉到了慕容燕身上散发着的浓浓寂寞。
微微蹙了蹙眉,李风闻实在不解,不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主子是有何烦心事吗?”
“烦心事?”慕容燕的声音又慵懒了起来,带着几分独有的轻佻与蛊惑味道,“风闻你不也说我英明神武,注定要统领天下的么?我还能有烦心事儿?那不是笑话么?”
越听越不对劲,李风闻听着慕容燕这话觉得慕容燕话里似乎有话,却又似乎没有深意只是在复述他刚才的言辞,但是想起曾经那次慕容燕的失态,李风闻最终还是将即将出口的关于慕容燕的烦心是否与那些画有关的疑惑生生咽了回去。
后来,慕容燕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往御书房走,而他不说话李风闻自然更不可能主动说话,一路上只有李风闻提着的那一盏灯在夜色里闪耀着不明不暗的灯火。风过时,灯火明明暗暗,透过烛火地上倒影着慕容燕和李风闻被拉长扭曲的影子,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显得莫名诡异。
回到御书房,慕容燕伸手接过李风闻的灯笼,让李风闻下去不用在门口守着,而他则一个人进了书房,然后重重地将书房从里面落了三层大锁。
李风闻这是第一次被慕容燕赶回去,以往他虽然不能进御书房,但是他还是能够守在门外不远处的,此番对于慕容燕赶他走的举动,他心底还是有些担忧,但是他也不可能违抗慕容燕的命令,最后也只能将所有的疑惑深深埋在心底一个人离开了,毕竟想要在这样的深宫里好好活下去,不该他探究的,他就绝不能探究。
慕容燕站在书房里,突然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他甚至有些恶劣地想,曾经进过他书房的那个下人一定被吓坏了吧……哈哈……毕竟他这满屋子的画像,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说不清的妖异呢……
只见慕容燕书房的墙上没有一处不是挂着画像,而画上全部只有一个人模糊的纤细的背影或是侧影。那些朦胧的身影,有身穿白衣独立风中的,有挽着裤脚弯腰在水里摸鱼的,甚至还有赤/裸着身躯在月色里沐浴的……各种各样,不一而足,填满了整个书房,看起来真是有种病态的疯狂。
那些画若是一幅又一幅地看过去便能发现画里的影子都属于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分不清男女,只能看出身形纤细修长,有着一头乌黑及膝的长发,还有脚腕处绑着一根艳艳的红绳,整个人有着一种莫名干净与清魅的气质。
透过笔迹能看出那些画都出自一个人之手,而这个人正是慕容燕。其实他每天夜里都在画,而这些画便是他最隐秘的秘密,那些墨色的笔触全部凝着他最深深的思念与爱恋,还有浓浓的悔恨与不甘。
慕容燕站在那些画像前,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画里的人,他的眼中慢慢化开了一抹浓郁的哀伤与悔恨,狭长的凤眼也失去了神采。
定定地站在那唯一的一幅月下沐浴图前,过了许久,慕容燕才微微垂下眼,他嘴巴微张轻轻阖动,发出的却是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极低极低带着微颤的一句,“岚儿……”
这一句呼唤像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慕容燕突然就发了狂,他红着眼睛用力去撕扯挂在墙上的那些画,然后疯疯癫癫地使劲去撕碎那些他亲手画下的画,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已然完全疯魔,“我不后悔,我才不会后悔,我既然选择了放弃你,我才不会后悔,哈哈哈哈……撕了,我全撕了,毁了它们就再也不用看你不用想着你了,哈哈哈哈……”
然而,慕容燕撕着撕着,突然又怔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满地的碎纸残迹,蓦地大吼了一声,痛苦地双手捂着脸蹲下了身,然后他像是要用力抓住什么东西一般地开始使劲去拼回那些被他撕碎的画卷。
当慕容燕发现怎么拼都拼不回来了,他站起了身,跌跌撞撞地来到书桌前,再次疯魔一般地拿起画笔开始画画,画得仍是那一抹总像是蒙了一层纱般看不清的背影、侧影,一张又一张,不知疲倦,直到蜡炬焚烬成白泪,烛火彻底熄灭了最后一点光亮,他才颓然倒在书桌上沉沉睡死过去。
然后,慕容燕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梦中,从狭长的凤眼眼角流下了一滴充满了思念满是苦涩味道的眼泪,时不时的,他还会发出一句句梦里的痛苦呢喃,那是内心深处饱含了痛苦却也从未说出口从未承认最为真实的悔恨。
“岚儿,我错了,我好后悔……没有了你,这天下我要来何用……呵,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了回去的路……岚儿……岚儿……岚儿……岚儿,你在哪儿……岚儿,我错了……岚儿,我错了……岚儿……岚儿……”
一句一句,几欲泣血,却无人能闻无人能怜,却道是谁人能知相思苦,谁人能解悔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