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陆照渊双膝一软,就跪倒在了书房厚厚的的地毯上。宽大的书房里摆满了高大的木质书架,老人背着手站在书桌后,静静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祖父……”
“你明天就去离婚,y国的媒体我替你处理,消息不会传到国内的。”
“祖父!”陆照渊厉声喊道,差点就要站起来,却被老人一个凌厉的眼神压制住。祖父陆寰纵横商海、坐镇高位多年,露出一点气势就已经让小辈畏惧。
“怎么,你不愿意?”
陆照渊低着头,觉得背上已经冷汗涔涔,他艰难道:“我……我……”
“看来是不愿了。”
龙头拐杖在地板上敲击的声音沉重响亮,一声声仿佛敲打在人的心上。老祖父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盯着陆照渊,他虽年事已高,但脑子一点不糊涂,反而越来越成精,心如明镜一般。
“你大了,不是小孩了,不需要我再教导你什么了。”祖父来回踱步,“你走吧,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孙子。”
“祖父!”
陆照渊一下子就泪目了,他啪啪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心中满是心酸。他挣扎道:“祖父,您不要赶我走……”
“不愿意走?也行——”老人冷冷道,“和那男孩断干净,现在的工作也不做了,回y国来,我把我名下那部分产业给你打理。”
“不……祖父!我不要什么产业,您别让我走就行……”陆照渊哀求道。
“世界上没有两全的法子,照渊,你可想清楚了?我只给你这两个选择。”祖父意味深长地说。
陆照渊满脸惊慌,再也不见了那个成熟稳重的样子,仿佛身家性命,都维系在了眼前这个老人的一举一动上。多年未见的眼泪慢慢溢出了眼眶,脑内思绪纷杂异常,一会闪过与沈迎霄相处的温馨画面,一会儿闪过幼时祖父教导自己的点点滴滴。
他知道祖父说的并不是假话。祖父向来言出必行,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地砖的冰凉即使隔着厚厚的地毯也传导到他膝盖上来,逐渐让他整个身体都开始冰冷。他宁愿从此刻起就跪在地上不再起来,而从他肩头延伸出去的两条路,每条都通向不可名状的未来,每条都压得他直不起身来。
恍惚间他听到祖父在他头上说,那声音仿佛飘落的星尘一样点点落在他身上——
“你可以不急着做决定……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
陆照渊不知道祖父什么时候走的,他在书房里跪了很久,直到另一个人也默默走进来,站在他身前。
陆照渊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孤独。亲情、爱情、友情……都像一些光怪陆离的泡沫一般围绕在他身旁,一戳就破。沈迎霄把他扶了起来,青年身体的热度和勃勃的心跳通过紧紧的拥抱传达给他。
“照渊、照渊……”
同样无措而孤独的声音。
照渊摸摸青年的头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照渊和沈迎霄在陆宅住了下来,这里静谧安宁,仿佛世外桃源,一切纷纷扰扰都被阻隔在外面。
他们散步、谈话、喝茶、阅读,在寂寂的黑夜里温情脉脉地亲热,像一对经年的老夫妻。只有青年握住他的手时下意识地摩挲那枚戒指,显出了些许紧张。
“照渊,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白色绯色的蔷薇花开得热烈奔放,层层叠叠柔软的花瓣,像是新鲜的奶油沾了了一点蜜糖,灼灼其华,映照得青年的脸恍若透明。
“嗯?”
阳光温暖纯净,仿佛从天堂降落。陆照渊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上青年水润清澈的棕色瞳仁,一点点期待,又带着一点点不安。
照渊翻身下马,让马儿兀自去轻嗅那清香的花朵。沈迎霄把他抱进了怀里,头埋在陆照渊的肩颈里,深深地呼吸着。拥抱明明还很紧,却总有一种就要失去的感觉。
感情还好,时光还好,只是已经望见了结局。
陆照渊摸了一下青年的头发,像是在抚摸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他经常对青年做这个动作,对青年的感情里也带了一点小动物般的怜惜。
“照渊,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照渊没有说话,还是轻轻地抚摸着青年的发顶。
他们躲在花丛的阴影里,蓝天白云,岁月静好。美好的世界,人心中的情感却复杂万分。
“你还爱我吗?”
“爱。”
爱,怎么不爱?不爱的话,怎么会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投注那么多时间和关注。
但世界上有远比爱情重要的东西。
沈迎霄仿佛读懂了陆照渊眼里的意思。
“不,我不想听你说了——”不争气的眼泪涌出了沈迎霄的眼眶。
“不,迎霄,你听着——我有话对你说。”
最美丽的风景,最爱的人,最温柔的话语,最残酷的告白。好像握住一朵注定凋零的玫瑰,终有一死,却舍不得指缝里漏掉的那点美丽。
陆照渊轻轻拭去沈迎霄的泪痕,捧着青年的脸——
“我再也不会遇见一个比你更爱的人了,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但世上终究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正是因为了解你,我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你很优秀,你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想耽误你,不想你的下辈子,都只能像个影子般在躲躲藏藏中度过,在日复一日的琐碎摩擦中消磨所有志气,最终后悔。”
“那你是在骗我吗?所以爱我什么的,都是在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