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唤作阿泽的人自然是墨泽蓝，他面色依旧苍白，声音飘忽无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半年时间，若按寻常方法，她必过不了试炼。”他交叠着双腿坐在椅上，执着茶盏轻抿，“世间本就没有万全法，心有顾虑，反而修炼时束手束脚。”茶盏中绿芽摇曳，他五指微动，将嫩芽变成一朵桃花。

他觉得自己也像那花一般浮着，身体如被掏空，灵力所剩无几，这种脱力的感觉实在让他不爽。神思飘忽间，忽然感觉周身微冷，抬眼一看，云歆之正居高临下的看他，面色冷凝。

坐在对面大椅上的非亦已悄悄起身，搂着玄彩，猫腰踮脚，鬼鬼祟祟的向殿后挪步。他手僵了僵，干笑两声，“急什么，不是还有你么，她能出什么事？”

云歆之挑眉不语，转眼去看那朵摇曳在他茶盏中的桃花。

他眉头一跳，索性仰脖一口饮尽。看云歆之依旧面无表情，他忽然站起来拍云歆之的肩膀，惨白的面带出一点微粉。

他向前倾身，几乎要贴在云歆之身上，“大哥！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离不弃，你也从未这样对我，如今怎么忍心凶弟弟！”他凑到耳侧，感觉云歆之身子一僵，唇便扬了起来，“况且我也是为她好，只要你在，她有什么可顾忌的！”他声音绵绵无力，长发披肩，此刻一副媚态，仿佛真是个勾魂的女妖。

“那个，我大徒弟有事找我，我，我先走了。”他侧身向后走去，面上得意的笑，却也不敢大步流星，轻手轻脚做贼心虚。

这么多年早摸清了云歆之性子。若惹得他不快，只要自己弱弱的唤他一声大哥，仿佛能瞬间激发出他强烈的保护欲一般，再生气都不会和自己计较。

云歆之转身看他背影，淡淡开口，“她出关前我都在旁边守着，若她有事，你最好别让我找着你。”

墨泽蓝脚步一顿，肩膀微抖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走的极快，黑衣上暗蓝的青梅在身后舒展，发间垂下的两条长长冠带高高扬起，不幸的是下一刻冠带居然缠在门口的青铜熏炉耳上，扯得他一个后仰身。他呆了下，却不敢回头看，直接将冠带扯断。

烛龛中红烛燃尽，跳动的火苗挣扎着熄灭，正殿瞬间陷入黑暗，却又在下一瞬被月光铺满。云歆之走到熏炉边，拿起那半截冠带，柔纱一般轻软。

他看着这柔纱，目光淡漠却清明，似透着这纱映入了世间万物，又似万物皆沉入了眼底，幽深却让人迷醉。

许久，他才向外走去，闲庭信步却如踏风而行。他面色不再淡淡，双眼潋月华，嘴角微微扬弧，似春风融霜雪，拨云而见月！

阿泽说的也对，有我在，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

四处皆是虚无，白茫的雾浓聚不散，没有天地亦无法行走。琉婉云漂浮在空中，双目所及之处皆是浓雾，她坠力在脚上却无法下坠，拼命向上依旧不能移动分毫。

目不能视，脚不能行，漂浮无依的感觉让她的恐惧无限放大！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静坐了多久，服了金元丹后，她便随心法入定。法随心动，气随法走，散入五脏六腑的金元丹精气渐渐被她引至丹田，与最初的那团气融在一起。

她试图调动它们从尾闾而上，沿三关运行至全身。一开始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可当她引气缓缓上移，却完全冲不过夹脊，玉枕双关。

强突之间浑身开始剧痛，如千万飞针穿脉而过，撕痛难忍。她当下不敢再运气，哪想这团气却似完全失控，堵在胸口欲爆般乱窜，搅得五脏六腑都要炸裂！

一瞬间冷汗涔涔！她面色痛苦，拼命的想睁开眼睛，但身体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似禁锢着灵魂的空壳，任她意识再清醒，灵魂也只能在体内挣扎不休，不能控制这身体分毫！

挣不脱，逃不掉，动不了！

细密的痛让她全身微微颤抖，她仍是入定时的样子，但此时面如金纸，意识被冲的支离破碎，神魂在这片白茫茫的虚空中无限下坠、下坠！

云歆之说的没错，她此时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刻，她的神魂已陷入神识海深处，凭她自己，完全不可能出来。

四周白茫雾气渐渐凝实，像大团的棉，挤压在琉婉云四周，让她的呼吸变得滞涩起来。

她被雾气挤压着，四肢开始泛僵。她忽然有些累，不由得轻合上眼。

无尽的虚空，她渺小的有如一粒微尘，渺小的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她将手轻轻枕在头下，身子蜷成一团，四周如棉的雾气将她发间银簪挤落，长发披散而下，如浓墨般将四周晕染。

睡吧，她轻声告诉自己，睡着了就不会痛了，也不会伤，不会再恨，不会有情。

睡着了，就解脱了...

“不要睡。”缥缈无际的虚空中突然传来清冷的声音，如涟漪般一圈一圈回荡，让她渐溃的意识猛然清醒，“凝神静气，固守本心。”这声音如冰似雪，又像冰针，从她的耳膜直直刺入脑海。

她骤然睁开双眼，不敢置信的浑身颤抖。

这个声音，就算天覆地灭，山海倾倒她都不会忘记！

无极金仙云歆之！

那个曾许下师徒之诺，圣洁不可侵的云歆之！

那个横绝四海，渺然绝尘的云歆之！

那个支撑她一路走来，内心奉若神明般信仰的云歆之！

她将手抚上胸口，那里面的一颗心正在剧烈狂跳！

眼底涩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