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竞日孤鸣不以为意的笑道,“我们来自江南,老人家也是来自江南吗?”
“江南好,江南好啊,”老人眼中闪过怀念,“江南的水清,人雅,老朽以前去过一次,真是个好地方啊,可惜,老朽只去过一次……”
竞日孤鸣拿着两块玉玦掂量了一下,随口又问:“既远在中原,老人家又是如何来到此偏远之地?怎没有家人陪同?”
“唉……”老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家立于国,若非国难,谁愿抛家弃土?中原不是被魔世入侵了吗?老朽拖家带口逃到苗疆走商,又不幸遇到沙暴,好不容易打下的家业一朝尽毁,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哎……”
“但中原已经恢复和平,老人家为何不回去呢?”
“回去做什么呢?祖宅都被碾成了平地,只有我一个人。”
史艳文微怔,正想说话,竞日孤鸣却又抢先道:“抱歉,提起了老人家的伤心事。对了,这两块玉玦怎么卖的?”
老人一笑,豁达道:“都是中原人,两位拿走就是,权当缘分所至吧,粗鄙之作,本也不值几个钱。”
“那可不行,老人家独自一人已然生活艰难,又怎可随意浪费这等赖以生存之物?”竞日孤鸣从头发间取了一粒宝石,“不如用这个交换吧,普通的琉璃,算的上是价值相仿。”
老人家一愣,正想拒绝,竞日孤鸣却起身走了。史艳文看了看他,也起身叹道:“老人家,沙漠荒芜,天涯沦落,还是早些回家吧。”
两人已经走远,老人拿着琉璃珠一时沉默,晌午的太阳正是灼热,他却背心莫名发凉,果然是老了吧。
“回家?回家……”
老人收了珠子,挣扎的起身,佝偻着身子,漠市还未结束,他却要收拾一切返回归程了。
他紧捏着手心的珠子,北竞王身上的东西,价值千金,当做路费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些其他东西。
……
果然人一多,麻烦也多了。
商道的尽头已经没有人烟,倒是卧了不少的骆驼,驼铃伴着疾风簌铃作响,鱼贯交替。
史艳文握着那半阙玉玦,竞日孤鸣正靠坐在骆驼旁,也打量着龙鱼佩,似乎有些举棋不定,连眼神都有些显而易见的晦涩难明。
史艳文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随之坐下,兜帽下的神色平静,却又隐含着落寞。
“要回去吗?”史艳文问。
“既来之,则安之。”竞日孤鸣将手中的龙鱼佩收好,“炎云何必那么着急呢?”
“那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等吧。”
“等什么?”
“自然是等太阳落山,”竞日孤鸣半阖着眼睛,“才好上路啊。”
“抱歉,”史艳文微微侧侧身,眼中的蓝色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好像又给先生惹麻烦了”
那身影有些垂头丧气之感,竞日孤鸣想用手拍拍他的肩膀,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君心洁净如玉,奈何风沙袭人无孔不入,便以不变应万变吧。”更何况这股风沙从来未曾停过——不过不重要的事还是不说了。
本是安慰的话,史艳文听了却更加内疚,即便心里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隐而不发,呼之欲出。
“……不过能把我的事情调查的这么细致清楚,倒是不简单啊。”
竞日孤鸣勾了勾嘴角,“王族的信息网,自然不简单。”
“王族!”史艳文眼神动了动,“你是说苗王?”
“不是苍狼。”竞日孤鸣极快否定,笑中带讽,“原属苗疆旧王势力,千方百计的想以诛杀叛逆而彰显自身的存在感,乌合之众而已。”
“苗王不会允许。”
“所以,才不能让苗王知道啊,”竞日孤鸣闭上了眼睛,“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渗入王族交通脉络,实在是太危险了,尤其是在大乱方止的苗疆。
而苗疆,不需要这么危险的东西。
“所以……”史艳文看着远方,手指握紧了玉玦,心间如沉大石,“先生不待近侍,是以身作饵吗?”
“是。”
“迟迟三年才有动作,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契机出现?”
“是。”
“先生还真是有问必答。”
“因为,”竞日孤鸣睁开眼睛看着他,慵懒的抬着眼皮,“炎云若是要帮助我,总是要知道的。”
“那么,”史艳文面沉如水,心中波动的情绪被掩盖的不露分毫,声音却像隐藏着尖刺,“那天的毒……”
“机不可失,难得的契机总得好好把握,”竞日孤鸣想拍拍他握着玉玦发白的手,抬起的瞬间却再次放弃,只是挡了挡阳光,被手指分割的烈阳已开始了西坠,再过不久就要进入冰冷的暗夜,时间过得似乎比他想象中的快的多。
“再过一个时辰,便回寺庙吧。连续两日未曾诊脉,药老想必该着急了。”
☆、逐月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