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此,那条贯穿胸前身后的疤痕也隐约露出来了。
竞日孤鸣隔着衣服触摸那条长疤,笔直而丑陋,原来纯阳功体也没有他想象中的结实,这人身体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弱几分,像是被折磨久了才有的虚弱。
脸色如此苍白无力,如果不是嘴角依旧温柔的倔强,谁会想到这是曾经的中原领袖呢?
如斯脆弱。
若再晚上一个时辰,即便早有人为他解了一半毒,也是非痴即傻了。
“史艳文啊,这个大恩,该让你怎么还才好……”
但无论怎么还,人总是要救的,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伸手一揽,史艳文软绵绵的靠在了他的身上,手腕传来的柔软让竞日孤鸣微微阖眼,这人很的性格与他的面向一样,安静,温雅,此刻失了意识,更多了一分乖觉。与初次见面时的凌厉大不一样,脑袋耷拉在竞日孤鸣的肩膀上,连身后浑雄一掌都没让他产生一点动静。
掌风震开了肩上的发带,长长的黑发没了束缚,在水中凌乱散开,有几缕黏在了脸旁,还有几缕勾着竞日的衣角纠缠在一起。
颈侧墨色的黑,眼下晕开的红,不得不说,很是衬他的名字。
美艳,斯文,史艳文——不愧是云州大儒侠,果真是。
人如其名。
美丽的事物值得多看一眼,毕竟俗语有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是一个俗人。
而史艳文堪称完美——他不止一次听见他人说道,远在自己成名之前,竞日孤鸣松开了他的手腕,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只是可惜了。
掌心气劲一冲,不知哪里掀起的急风骤澜,将四周青烟吹散开,水面也荡开层层波纹。不过片刻,水面竟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白沫,即便是竞日孤鸣看了也不由一愣,这药量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
多的失了分寸。
只是好奇,这般药量,史艳文竟能活到现在?
此时却也无暇疑惑了,因为史艳文醒了,也不算醒,只是睁开了眼睛,木然的看着前方,鼻息不似方才虚弱,脸色依旧苍白,那双蓝眸却仍没恢复光彩,像是沉淀光泽的宝石。
暗沉沉的,失了魂一样,眼珠动了动,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还没缓过来吗?”竞日孤鸣轻挑起他的下巴,“那就再多半个时辰吧。”
……
史艳文曾在沉沦海游荡过很长时间,脚下的立足之地不过是三块巨木组合成的片舟,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中间无风无浪,前行全靠内力。等他筋疲力尽之时,意识也在那一瞬回归虚无,倒下的刹那,他才感受到了一丝腥涩的微风。
而后清醒在头重脚轻的来回摇晃中,好不容易聚集的一丝气力被侵袭的巨浪一拍而散,如坠深渊,到达沉沦海彼岸时,他第一次觉得靠岸的感觉如此温暖,即便有数千魔兵围而攻之,也没有在海上的痛苦难耐。
还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漂浮不定的感觉了。
现在又是在哪片海上呢?
奋力睁开的视线半开半阖,仍是模糊,依稀还能看见剧烈的阳光,还有阳光下同样摇摆不定的人,刀削般锐利的面容上还挂着俊雅不凡的微笑,只是具体的眉眼又看不清了,被什么反光的东西刺得眼睛都不能张开了。
船上还有其他人吗?
太好了,沉稳如他,也掩不住心中小小的雀跃。
抬手想碰碰那人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又无力滑落,但潜意识中不肯放弃的倔强,又让他忍不住在最后一刻下意识紧了紧手,抓住一丝冰凉,软软的垂落在手上。
然后便如登岸,安心睡去。
“……”
自头皮传遍全身的酥麻疼痛,算是奇特的人生头一遭,竞日孤鸣想,他该早一步停下的,在头发被扯下之前,在那只苍白的手颤抖的举到眼前的瞬间,但,史艳文的表情有很有趣,如同信任。
现在,谁还会信任北竞王?
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睫毛闪了闪,竞日孤鸣无端想起了昔日侍女为他驱香的扇,洁白无瑕,让人迷恋的柔软。
“主人?”
竞日孤鸣不着痕迹敛了心神,抬眼又带着那副温柔的常容,“药老下来了?”
“是。”
“恩,你去拿两套衣服,厚一点。”
“是。”
这座石塔原本不是用做客房,他甚至从没想过要在自己的隐居处布置客房,没有意义,客房是留给客人的。
但后来还是添了客房,还安排在最好的位置,万一有故人循迹而来呢?随便哪个也行,即便知道几率不大,也还是虚设着。
终究是派上了用场。
只是没想到这第一个客人不是他期望的任何一个,甚至不属于苗疆,只是曾有过几面之缘。
以君子之交来看,尚算佳客。
没成想佳客一来便遭受了无妄之灾。
幸好他还随身带了大夫。
大夫年近花甲,身体却很结实,头上白发稀少,额上两三道皱纹,穿着平常的儒袍,眼中透着小奸商的机灵,却很胆小。一手提着黑色的药箱四处游荡,平常也只在林子最后边露天的药庐带的最多,若非竞日孤鸣下令,怕是一年不出现也有可能。
而此刻这位常年居无定所的大夫已经满脸不耐的等了一个时辰,守在门前来回走动了许多趟,几乎要忍不住回自己的老窝,但一想起让他来这里的人,就不敢挪不动脚了。
当竞日孤鸣抱着人出现时,大夫终于眼前一亮,面露喜色,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