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死掉了呢?
阿军又道:“那……”
一阵沉默,雨声乍然更大了。
我缓缓站起身,侧头去看门口的两个人。
阿军暂抛开不说,另一个苍颜白发,有一双锐利眼睛的,正是我与隋岳的生父。
我与他隔着重重雨幕,好像两头孤狼相遇,相互试探着,一触即发地凝视。
“啊!公子!”阿军看到倒在我脚下的隋岳,瞅了我两眼,便走过来。又看我没什么反应,蹲在我脚边去探隋岳的脉门。脸色僵了一下,回头朝我父亲摇头。
父亲的眼猛然睁大,怒发冲冠,爆喝了一句:“逆子!”
我沉默地看着他。
“你狼心狗肺谋弑亲兄!你……”
“我是隋岳。”我平静道。
“你不忠不孝不义,逆子!逆子啊……”
“我是隋岳。”
“逆子!逆子!”
“我是隋岳。”
第二日,隋家举家迁往河阳县。
沉淀几月,总不免想起曾经那些人那些事。我看着河阳县秃秃的山麓,只觉满目苍凉,一日梦醒,下令在全县栽种桃花。
一年后,柳容姬生下一女,取名金鹿。
几年后,遥闻洛都□□。秦南风当年废太子之后,次年杀之,赵王以此为名,联合齐王起兵,斩杀秦南风于宋朱宫中,连诛鲁公秦谧。诸王为争夺中央政权,不断进行内战,生灵涂炭,血染版图。不断有人揭竿而起,不断被镇压被屠杀,整个王朝动乱不堪,苟延残喘,这段历史历时十六年,史称八王之乱。
到后来赵王废帝自立为皇,得到一个气数将尽的王朝。小年后,国灭。
那已是后话了。
姬绥姬云这两位兄弟也死于某次动乱,姬绥死前三呼“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悔入仕途之典。
听到这个消息时正是初春,桃花新放,夭夭灼灼铺满县令府后山山野。我望着窗外新野长长叹了口气,杯中三根新茶悠悠竖起。
洛阳动乱,几乎影响不了这遥遥小县城的平和氛围。河阳虽小,正好好独立世外一般,我年年独立窗边看着满山花海落尽,岁岁静好而过。
这日,我又依窗看花凋。那艳霞似的花朵自枝头徐徐坠落,映着岑白月光,仿佛九天仙子盘桓落下。
“夫君,多少年了。”柳容姬走到我身旁,与我一同望着窗外。静立了一会儿,她拉过我的手放到她胸前,另一只手抚过我的脸,迫我与她对视。
“夫君……你不想,不想……”她脸颊红润,微微低下了头。窗外的花影隐隐变幻着,映着她脸颊温润。我摸了她的头顶,对她道:“不早了,去歇息吧。”又背过身去。
花朵飘零,好像那些年那些人的影子的停驻,昙花一现,惊艳了那段时光,温柔却短暂。
“夫君。”柳容姬却并没有像平日一样乖乖退去,低沉着道,“我知晓,我们也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想也并不是我可以替代的。你……你这日日年年睹花思人,却也不是办法……你就不能、不能将我当成那个人么?”她越说越激动,眼泪涌出,到后来很有几分歇斯底里。
“金鹿一天天长大了,我、我还未有所出……我嫁给你、嫁给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我捉住她胡乱舞动的双手,冷声压过她的哭喊道:“容姬,别闹。”又朝门外喊:“来人,将夫人带去休息。”
她被几个侍女扶着出门的时候,回过头来,眼神漆黑:“你莫要后悔。”
我与她对视半秒,不可抑止地笑了。
我要如何后悔?我还能够,如何后悔?
“恭喜知县大人,夫人有喜了。”我看着大夫殷切的眼睛,又侧头去看床上的柳容姬。
她一张脸煞白如纸,显得一双黑眸又大又深,眼神充满苦涩与惊恐,整个嘴唇都在颤抖。
我打赏了一旁的大夫,请了他出去。之后回到柳容姬床边,抚上她的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她一下子猛抓住我的手,双手冰冷,又是泪如雨下。我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莫担心,好好养着身体,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她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极低极低地哭泣,一遍一遍地说:“我该死我该死……”
我抱着她一整晚,心底无波无澜。
那场悲剧来得毫无征兆。十二月隆冬里,风雪呼啸,房中烛火摇曳,女子的哭声,吆喝声,器皿碰撞声响成一片。金鹿趴在我身上,问我:“爹爹,娘亲是不是很疼?她哭得那么大声,小弟弟不喜欢娘亲么?怎么那样欺负娘亲呢?”
我刮了她的鼻子,笑道:“你出生时也是一个样,那你喜欢娘亲么?”
金鹿转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正要开口,房中有了大动静。产婆吼了句“生了生了”,四下一阵安静,过了一会儿,女子极其悲哀的哭声凄厉拉扯而出。
我放下金鹿冲进屋里。正撞上要出来的产婆,产婆一脸苦相地诉道:“哎哟,小公子生下来气息就微弱,哭都没哭一声,将将含上他娘亲的奶嘴就夭了。其实那本就是个九分的死胎,离开娘胎时就已经入了地下,抢不回来的。”
柳容姬跪在床上痛哭失声,高喊着:“报应报应,苍天有眼,一切都是报应!我不该我不该……哈哈哈,报应!”
所谓祸不单行,仅仅三年过后,也是隆冬,金鹿染了一场疟疾,风卷残云般卷去了女儿青春的生命。隋岳的女儿,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