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一座山?”方辰说,“要不从这边下山脚,下面有条河,然后再绕回去。”
崔星灿看向了崔梦忱。
“行。”他说。
最后崔梦忱基本是被小结巴给背回来的,原本方辰说他来,崔星灿摇头说没事儿,他才不乐意让别人背弟弟。
今天是大年三十,老崔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几个长辈从屋里牵了线,在院子里点上几盏灯,黑漆漆的除夕夜里,突然被这几盏点灯引向了光亮。
“这是……崔星灿?”小姑是今天才到的,没听说这事儿,她看着崔梦忱,觉得这孩子现在怎么长这么好看了,明明小时候还是个黑不溜秋的猕猴桃。
崔教授尴尬地笑着,不该让小忱来的,这些天应付这些个嘴碎的亲戚他已经受够了,总有人会揶揄:“老崔你私生子啊?还玩这个啊?”
“不是,是小儿子,小忱,来叫小姑。”崔教授不得不再次重申。
院子里摆上了一张大圆桌,但是显然不够这一家子坐。崔星灿低声跟他说,这村里老旧的规矩,女人不许上桌。
大抵这也是崔教授一直不愿意带着韩老师回这里的原因。
“布鲁斯,为什么会有地方有这种规矩呢?”他疑惑地问着,很不理解这样的事情。在他的国家,有种族歧视,但是却没这样的事。
布鲁斯说,“很多你没去过的地方,还有更多不可理喻的封建思想。”他的答案是从网上找的,他并不能理解。
一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男人,连小姑家那个两岁的小儿子都在爸爸的怀里,还有四伯家10岁的小毛头,也在席上。但是四伯家的那个叫妞妞的小姑娘,却和妈妈站在桌旁,眼巴巴看着妈妈眼疾手快地从桌上抢下一片肉,送到了小姑娘碗里。崔梦忱想站起身把板凳让给韩老师坐,还没站起身就被崔教授给制止了,他回过头望向韩老师,韩老师端着碗,神色没半分不适。
奶奶腿脚不便,一个人在屋里,二姑给她早早盛好了饭菜,在开饭前便伺候老太太吃了饭。
崔梦忱望着屋里衰弱的灯光,心里不是滋味。布鲁斯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好答案。
他想,他大概以后不会想再来这座小山村了吧。崔教授和韩老师,估计也不会再带他来这里了。
即使这里山清水秀,但却不是人杰地灵。
大年三十也是崔梦忱生日。
名义上的生日。
虽然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崔星灿还是坚持要给他过生,即使他只有一个人,也买不起很好的礼物,但他仍然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弟弟最好的东西。
快到12点的时候大人们都收拾了麻将桌,一窝蜂人抬着几座烟花到了空旷的地方。小孩儿都很开心地去抢了烟花,崔梦忱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空,此时远方的天际已经陆陆续续被烟火点亮,黑漆漆的夜里一瞬间变得五颜六色。
崔星灿脸罩在大围巾下,手揣在羽绒服兜里。
“去屋顶吧,”崔星灿扯了扯弟弟的胳膊,“高点儿看、看得更清楚。”
“好!”崔梦忱笑着,跟着他爬着楼梯上了屋顶。
这场景有些熟悉,就像他们第一次深夜偷跑到楼顶,只是为了更清楚地看星星一样。
看着手机上渐渐近了的零点,梦忱大气也不喘得望着天空。
在大规模的烟火将黑夜染成白天的时候,崔星灿偏着脑袋对弟弟说了句:“新年快乐。”没有结巴。
这场仿佛不会熄灭的盛典照亮了两人的脸庞,崔梦忱反握着小结巴的手,用他足以听清的喉音道:“新年快乐,小结巴。”
崔梦忱侧着头看了看小结巴的侧脸,倒映着新年的眼睛,像树影一样的睫毛。
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烟雾伴着这味道一同弥漫整个村庄。
“我有礼、礼物给你。”崔星灿笑着说,“迟到的生日礼物。”
“不迟。”他回答。
他从兜里掏出玲珑的小盒子,崔星灿打开来,那是条银项链,坠子是一大一小两颗伴在一起的的星星。市面上找不到他要的这项链,崔星灿去老胡同里找了银匠打的,又花光了全部积蓄。
“我也有,”他从自己的毛衣里牵出一条一模一样的,“还、还刻了字的。”
崔梦忱笑着取掉了围巾,刻字,挺老套的,但他喜欢。
“什么字?”他问。
崔星灿拿着项链举在他的眼前,黑夜里崔梦忱看不清,只是听他说,“这是星,”他说这坠子,“后面的字是、是灿。”
一个星星吊坠,刻了个灿字。
说实话,崔星灿要是这么去追女孩儿,肯定没用,起码这项链得是个镀金的吧?
但搁到崔梦忱身上,他只有高兴,也只会说,“你帮我戴上吧。”
一下又一下绽开的烟火,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开放,火星坠落,硝烟味弥漫开来,猝不及防冲进崔梦忱的鼻子,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崔星灿的手放在他的脖子后面,借着着微弱的天光,他慢吞吞地扣上项链。
“好没有?”他问。
“嗯。”崔星灿应着,但是手还在弟弟的脖子上放着。
他凑得更近了些,呼吸渐渐打在弟弟的发梢,他弯着腰,从身后把嘴唇搁他脸上了。
这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因为两个人都没动。
背脊被那些烟火烧得热热得,崔星灿内心涌起一股奇特的情感。
仿佛是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