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陪皇爷爷说什么?”
庆王拨弄着世子的额发,淡淡地笑起来:“你就问皇爷爷:‘太子伯伯怎么不见了’?”
“太子伯伯不在宫里么,他去哪儿了?”
“皇爷爷可能会说他病了,或者走了,你就接着问:‘那下一个走的是谁?’”
“父王,我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你只要按父王说的做就行了。记住,万一皇爷爷问你是谁教你说这话的,你就回答‘我自己想的,没人教我’,然后偷偷看一眼二王伯,记住了么?”
印暄懵懂地点了点头。
庆王不放心,拉着他演练一遍,确认一字不差了,这才携他入宫。
宫里每逢皇帝寿诞或节日总会举办宴席,印暄也没少参加,却第一次看到各位叔伯如此抑郁不安的神色,就连妆容艳丽的妃嫔们似乎都在强颜欢笑。
明德帝见他跟在庆王身后,恭恭谨谨地过来问安,面上的阴沉才淡去一些,抱起他放在膝盖上,叫宫婢拿来许多糕点任他挑选,又问他病好了么、身体如何。
印暄一一回答了,想起父王的吩咐,便放下糕点,看了看一桌叔伯,歪着小脑袋问道:“皇爷爷,太子伯伯怎么不见了?”
明德帝神情一僵,嘴角肌肉微微抽动起来,眼底仿佛闪过一道凄厉的怒光。
在座的四位皇子不约而同地垂下眼睑,个个想要撇身事外似的屏息敛气。印暄发现父王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副戚容,之前眼中的喜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德帝深深吸了口气,缓慢而含糊地说:“你太子伯伯……生了重病,到很远的地方医病去了。”
印暄奇怪道:“怎么我病了,太子伯伯也病了……小六叔也不在,他也病了么?”
明德帝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庆王感觉后背汗湿中衣,那一刻恨不得把嘴长到幼子身上替他说话。
印暄轻轻摇了摇明德帝的胳膊,不慌不忙地追问:“皇爷爷,那下一个生病的是谁?”
死寂的空气中,似乎有人倒抽了口冷气。
印暄只觉眼前一花,原来是皇爷爷将他塞进了随侍太监的怀中。
紧接着,明德帝骤然暴起,猛地掀翻了整张膳桌,雷霆般震怒不已:“那个孽障!畜生!区区一个流刑焉能抵消他犯下的大罪!朕若不痛下决心,如何能扫清这宫中的妖氛瘴气!魏吉祥,重新拟旨!废历王印云墨为庶人,赐鸩酒一杯,不得归葬王陵!”
一直面色煞白、端坐不语的宁妃扑倒在地,抱住明德帝的脚踝惨声大哭:“皇上!虎毒不食子啊皇上!云墨毕竟是您的养子,他年少无知,受妖人诱怂,这才犯下大错。求皇上看在并肩王为我朝立下的赫赫战功,看在臣妾姐姐辛苦怀胎、以命换命,臣妾十五年悉心养育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明德帝拂袖欲走,被她死死攥住抽不出腿,怒而踹之:“虎毒不食子!十五年前就是你们一个个都劝朕虎毒不食子,朕才没把他摔死在阶下!”他用颤抖的手指点着在场的庄敬二妃,以及年长的太监宫女们,“你问问他们,那孽子当年是如何出生的?!魏吉祥!你说,说给宁妃听听!”
随侍太监魏吉祥战战兢兢地低头,极力用平淡的语气,念书般说道:“明德八年冬,并肩王王妃在入宫探亲时提前临盆难产,一连两昼夜无法娩出,到第三日午时,晴天里陡然阴风四起,重云蔽日,四周暗黑如夜,接连不断的惊雷震撼整个京城,其中一道劈在永寿殿的屋脊上,轰塌了半边檐角,王妃便是在那时薨逝。众人皆以为胎死腹中,不料……不料……”
魏吉祥抖颤着说不下去,明德帝怒气勃然地接口:“不料一声破响,血水飙飞出丈远,溅得满墙猩红,那婴儿浑身浴血,从撕裂的母腹中生生爬出!朕本欲亲手将这妖孽摔死,你们却一味苦谏,这才留他一条性命。当时朕指天道:‘墨云蔽天,乃不祥之兆,此子赐名云墨,将来若有灾厄,愿只应验在他一人身上!’”
“若当初朕狠下决断,如今太子也不至于……不至于……”明德帝双目赤红,剧烈地喘着气,“端孝皇后只留下唯一血脉,如今竟葬送在这孽子手中!”
宁妃泪如雨下,哀求道:“云墨也是并肩王与臣妾姐姐的唯一血脉,臣妾无所出,早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皇上若杀他,臣妾定也活不得了,届时九泉之下,臣妾如何向我那可怜的姐姐姐夫交代!”
望着痛不欲生的爱妃,又想起一生挚友祁映……想起两人总角之交,于乱世中携手举兵,是他为自己打下半个江山;想起他在战场上以身挡箭;想起自己无数次对他说:“阿映,没有你就没有我。即便是晋封一字并肩王,也无法穷极我心中感念之万一”;想起他被伤病折磨,临终前将怀孕的妻子含泪托付;想起自己在他床前发誓,一定将他的孩子当做亲生子来抚养……明德帝心底不由产生了动摇。
他沉默良久,面沉如水地扫视一干皇子,语气冷肃:“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个孽子?”
几位皇子不动声色地互觑一眼,见明德帝目光咄咄地望着他们,看来是非得当场表态不可了。泰王与平王率先开口:“父皇圣明,宸中自有决断,儿臣唯皇命是从,不敢妄议。”
明德帝不满地冷哼一声,“说了等于没说!老四老五你们两兄弟一贯和稀泥!老二,你说!”
瑞王神情端肃地道:“大哥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