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隐约听见那影子在喃喃地说着:路西菲尔。
“你在唤谁?”路西菲尔听到自己仿佛被风撕碎的声音。
“路西菲尔。”
“为什么唤我?你是谁?又怎么能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你……不记得了吗?呵,你当然不记得了……”黑影在浓雾中晃动了下,说:“回去吧,这不是你该碰触的所在……”
“你是谁?”
“我?我是谁呢?……”黑色的影子喃喃地念着,然而耳边有一阵风突然呼啸而过,湮没了那个声音,路西菲尔什么也听不到。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物似有变幻。但他来不及查看周围的变化,因为那个影子竟突然来到他面前!
身处梦中,一瞬间的惊愕竟让影子栖身过来将他抱在怀里!
手臂搂着腰身的感觉那么真实,温暖的气息扑打在耳边,恍惚间好像有发丝扫在肩上……
他仍看不清他,想挣脱他。然而因为梦魇的关系,他却完全无法摆脱他,只能感到影子温热的鼻息和他的已经混杂在一起,嘴唇好似覆在了自己的唇上……他的头脑空白了瞬间,这是被强吻了么?
而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那一瞬,自己竟鬼使神差地也想回应他!
梦魇梦魇!他的意识在疯狂叫嚣,心念暴动之间,那黑色的空间瞬间崩碎,在他眼前的是光芒闪耀的神殿。
以为梦魇终于结束,然而此时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水蓝色头发的天使,优美恬静,乍看之下,像男性姿态的加百列。
可他的眼睛是灰白色的,空洞没有焦距。
是前任天使长拉结尔。
“你将带来灾难。”拉结尔六翼微张,庄严的表面之下,吐出的确是可怕的预言。
路西菲尔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拉结尔的对面,正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这个预言之下,接受审判般地无助而委屈。
那是幼年时候的自己。路西菲尔的身躯微微颤栗,双拳紧握。即使知道自己正身处梦境,也能感到与那小天使同样的委屈和愤怒。
“收回你的预言,拉结尔!”他对着拉结尔说。
梦境中的拉结尔好像听到了他的话,收回罩在小路西菲尔身上的目光,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睛恢复了焦点,那眼神仿佛正跨越了时空注视着他。
拉结尔轻轻摇着头,神情复杂。良久,拉结尔无奈地侧过身,让出通往神前的路。
他看到那条路上有血和火在蔓延,火光取代了圣光,通往神前的路上一片血红色,自己在血与火中举步维艰。当来到神的面前,神将代表权力的徽章戒指交到他的手里,“路西菲尔,为了这个世界,我需要你的全部忠诚。”
他从没觉得一枚戒指能如此沉重,刚想回头看看走来的路,却转而从梦境中醒来。
卧室纯白的吊顶映入他眼中。
朦胧的光透过窗帘汇聚在他身上。
好像还是他睡着的那天。
他抬起左手,看到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徽章戒指在朦胧的光晕中流动着温暖的华光。
血与火带来的悸动早已消散,可梦境中无法释怀的冰冷仍萦绕着他。想起梦中那个阴影的纠缠,路西菲尔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是自己最近创造新世界力量损耗过多所以才经受魔考么?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他对自己的武力有着百分百的信心,谁敢这么对自己不敬,下场比死还难看!想到这里,心中才感到安慰。
“我睡了多久?”路西菲尔拢好睡袍,感觉疲惫确已消散大半,又因为梦境的关系,再也没有睡意,就叫来法瑞尔。
法瑞尔立即答道:“二十四天。”说着递上了一杯茶。
路西菲尔又问:“最近至高天有什么动静?”
法瑞尔恭敬地说:“神没有公开召见任何天使,天界很平静。”
路西菲尔满意地点点头,对法瑞尔说:“我还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法瑞尔走后,路西菲尔将窗帘全部打开,房间明亮起来。
这世界还有另一个领域,就是梦境。
天使也会做梦,然而并不都是美梦,受灵识所引,有些梦也许还别有意义。
路西菲尔沐浴着天光,闭上双眼。
残存的寒意仍在,光的热度也无法驱散,那么真实。
幼年时的经历,怎么又会在梦中重现?而那早已逝去的天使的复杂神情意味着什么?
那崩塌的幻境中的黑色阴影,真的在呼唤他的名字吗?他到底说了什么?那无端的魔考……
路西菲尔心中确有忐忑与不安,早已被尘封的记忆和那无端出现的幻影,希望没有什么联系……
☆、萨麦尔的堕落1
每个天使都知道天界最伟大的艺术家是路西菲尔和拉斐尔。路西菲尔在音律上颇有造诣,而拉斐尔的画风纯净,他的画受到天使们的追捧。
此时琴房里路西菲尔正专注地谱一首曲子。他在协助神创造新世界后就告假在白雾森林休养,一来为了缓解上次会议后对神那僭越的行为给彼此造成的隔阂,权当自我反省,下次面对神要尽量冷静,二来一百年间难得有机会休息这么长时间,正好有时间做他最喜欢的创作。
他坐在透明的钢琴边,穿着舒适的白色的便服,衣服的下摆就随意垂落在地毯上,好像某个意犹未尽的音符。他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水般地跳跃着,有时又思索着小心地倾听某一个音,然后心满意足地把它们画在琴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