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林看着段非,忽然爬了起来,狼狈的往走廊上逃出去。段非吃惊的看着那高大的男人扶着楼梯扶手,大声的干呕起来。他的整个背影都在颤抖,然后慢慢脱力的跪了下来。
——去扶他,段非。去扶他。你知道他有多难受。
我不要。
——到他身边去,段非。你没有多少机会了。
……我不要。
——他忍耐不了那么久了。你马上就要失去他了。
……
段非的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那样一个冷静的声音。他开始心慌,却为了压制那感觉大叫起来:“吐啊?我看你能吐出什么东西来!!你,你学会了是吧?你就装吧!”
骆林背对着段非模糊的声音。今天他的早餐只有一杯白水,就算胃都翻倒过来,他也确实吐不出什么。
他把头抵在楼梯栏杆上喘了几口气,抬手慢慢的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他颤抖着把手帕从口袋里掏出来,清理干净了地上那散落的一小摊液体——不知道那是秽物还是眼泪。
……
段非终究还是放他回了房间。
骆林连水都没有力气喝,一头倒在了自己的床上。他扯了被子自己给自己闷汗,只想沉沉的睡过去。
大概是只有在梦里,他才能看见他想看见的那些过去。
——五年前,骆林二十五岁,段非十七岁。
那时也一样是夏天。
“骆林,怎么连你也病了……靠我是有多倒霉,先是老太婆病了,然后是你……”
骆林躺在床上,掀开被子晕晕乎乎的就准备坐起来:“对不起,给少爷添麻烦了,我这就去……”
段非穿着校服,很果断的把骆林推回到床上去:“去你的,病人逞什么能?睡着睡着,小爷我来照顾你!”
“但是少爷……”
“哎哟你就少说两句吧。你等等我去给你煮粥啊……哈,以前都是你给我做,这回我也来试试看……”
说完就往厨房跑了。
骆林无奈的对着那个背影笑笑,然后睡下去。
没过多久,就是“咣啷”一声响。
什么东西碎了?骆林又想坐起来,厨房里却马上传来一声喊:
“……一切ok,不用担心!”
“啪”
“很顺利!”
“哗啦”
“没问题的!!”
“稀里哗啦咣啷咚碰……”
没声音了。
段非莫名其妙的变得湿淋淋的跑回来,表情又是愤怒又是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我真的能做好的……我靠你那什么表情?”
骆林对他笑:“去吧,少爷。我等你。”
……最终段非竟然真的端上了一碗粥。鱼片的,还配了一碟肉松。
骆林看看段非:“少爷……家里,好像一直就没有肉松……”
段非脸上一红:“吃你的!!”
骆林去拿勺子,听段非小声的念叨:“其实是我让佣人们去阿福买的……而且家里的粥碗都被我砸了……”
骆林呛住了,哭笑不得的去看段非:“少爷,这……”
段非已经把身上的湿校服脱下来放在了一边。十七岁的少年品味还是很奇怪,黑色t恤上印了个明晃晃的黄色简笔笑脸。现在他的脸有点红,但最终还是坐下来,夺过骆林的勺子:
“我给你喂。”
“这不行,我是下……”
“吃!你!的!”
十七岁的段非笨拙的拿着勺子,一边往外洒一边给骆林喂粥。这么来回着,他面对骆林微微地笑了:
“等下去给你拿药……原来照顾你还挺有成就感的,哈……”
他伸手,故作成熟的去摸骆林的头。
……
而现在三十岁的骆林躺在床上,攥紧了自己的被子。
——那个我喜欢的孩子,究竟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