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朝她笑了笑，欲言又止。

小伙子见势赶忙接过话茬：“她妈妈最近家里太忙了，走不开，我先照顾一阵子，再过些日子，就会过来了。”

表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

又拉拉杂杂闲扯了一会，半个小时之后，苏眉有事离开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她的脑海中盘旋着许许多多的问题，直觉告诉她，这对小情侣有些不同寻常，她下次过来的时候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跟他们聊聊。

可是，第二天下班苏眉赶到医院的时候，中间床却换人了，一个中年男性肠梗阻病人躺在那里，身边守着他的女儿。昨天那个小伙子和姑娘不见了。

苏眉问表婶：“昨天那对小情侣这么快就出院了？”

“没有出院，好像是换病房了。”

“换到那个病房了？”

表婶摇摇头：“我没问。”

问表叔，他也表示不知情。

身为一名记者，苏眉很快发挥了自己的特长，找了病房的护士和主治医师，又找了医务科，几经询问，终于查清了这对小情侣的去向。

原来，他们在昨天晚上搬去了19楼。

苏眉来到19楼。

19楼都是血液科病房，苏眉一间一间找，终于在走廊东边靠里的一个病房里找到他们。

这间是血液科的病房，住的都是白血病病人。一种强烈的不详感，像浓重的乌云一样，顷刻之间，涌上苏眉的心头。

姑娘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手背上插着吊针，悬在床边铁架上的塑料管里，透明的液体正在匀速滴下。小伙子坐在床边，用充满爱怜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

苏眉走到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发觉，苏眉默默等待了很久，然后附身在他的耳畔小声地问：“你好，我能跟你谈谈吗？”

小伙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不过很快他就认出了她，他淡淡的笑了笑，点点头说：“好的，我们去走廊上说吧。”

来到走廊上，小伙子一边跟苏眉说话，一边朝病房里张望，似乎有些放心不下里面的情况。

“你想知道什么？能回答的我尽量回答你，不过，我最多只能给你五分钟时间。”

“你们怎么换到血液科病房了？”

“我们本来就应该就在这里，不过昨天这里没有床位，主治医生让我们临时住在外科病房。”

“可是这个病房里住的都是白血病病人啊。”

“是的。”

“你女朋友生的什么病？”

“白血病，m5型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苏眉脑袋还是嗡地一声，像晴天闪过霹雳，原本缤纷而美丽的世界，只剩下让人触目惊心的黑与白。

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悄无声息流了下来，滚热的液体，顷刻之间就变得凉丝丝的，一直凉到心底。

小伙子返回病房，拿了一张纸巾，递给苏眉，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一次朝她微微一笑。

“你别难过，没事的。”

苏眉低低的抽噎着，有些难为情的接过纸巾，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有些自嘲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她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这种时候，怎么还要他来安慰自己。

苏眉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这个名叫梁晓允的小伙子，用低沉而平静的语气，耐心地回答着，对于他女友的病情，他也没有丝毫的隐讳。离约定的五分钟还有一分多钟，苏眉却实在问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实在过于残忍和冷血了，虽然他面色平静，镇定自若，没有半点的慌乱之感，但透过他说话时的眼里，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他的心里是如何的痛苦和难受，而他，又是一直依靠着多大的自制力，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情绪。

小伙子回病房之后，苏眉一直站在走廊的尽头，一动不动，脚底像生了根一般。

上午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慵懒而温暖的落在她的身上，她站在明媚、清新而鲜活的阳光里，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苍茫之感。她多希望自己刚刚只是做过一场噩梦，刚刚那个名叫梁晓允的小伙子所说的所有发生在那个叫做姜云的姑娘身上的事情都是不真实的。可是，梦醒之后不时浮现在眼前的种种残留的蛛丝马迹，又在无可争辩地提醒她什么，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让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的沉重而残酷的事实。

如果是一场梦就好了，梦境即使再逼真，梦里的人，梦里的事，也终究是虚幻的，与我们的现实不相干，梦醒了，天也就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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