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又被调侃,却不恼,叹了口气乖乖往出走。
回到溪边,殷远扔下一句“还差些东西”又进了林子,沈瑜照他所说留在原地仔细清洗蘑菇。
他洗得很认真,每一朵上的黏液都在溪水中淘了个干净。
等他洗完直起身,发现殷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蹲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不知道干什么,他周身地上还散乱放着些不知名的叶子和果实。
沈瑜好奇,走近看了一眼,顿时窘了。
外表一派斯斯文文的殷远,竟然蹲在地上,杀鸡……
山菌炙鸡(下)
发觉他到来,殷远抬头笑道:“刚才顺手捉了只山鸡,白乳山鸡乃是绝配,你有口福了。”
他手上动作不停,脸上却笑容款款,语调温柔。
三下五除二,一只大山鸡便褪了毛,被开膛破肚地收拾干净。
沈瑜目瞪口呆看着,内心已然风中凌乱——这个人是谁啊啊啊啊,真的是殷远吗?!
直到殷远用佩剑在地上刨了个坑,招呼他过去,沈瑜还恍如在梦中,蹲在一旁呆呆看他动作。
方才沈瑜洗干净的“白乳”被殷远一股脑填进山鸡肚子里,后来他采的那些叶子和果实,一部分也一并被填进去,另一些揉碎了在鸡外面反复涂抹。
“这是做什么?”沈瑜终于反应过来。
“野生的香料,看见了就顺便摘了些。”殷远回答。
说话间,山鸡已被料理完毕,挂满深深浅浅的紫红色——那是香料的汁水。
殷远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巨大的叶子,沈瑜不认得,只觉得像荷叶,却又没有那样厚。他将叶子洗净给殷远,殷远便把那只山鸡包起来,随手摘了根茅草系好,放进刚才刨的坑里。
沈瑜看他干脆利落地将这些做完,又将坑填起来,开始在上面生火,便问:“烤?”
“恩。”殷远点头:“此法还是跟山里的樵夫学的,虽然粗陋了些,但对付这种山珍,倒也契合。”
“这么说来岂不是跟叫花鸡有些像。”沈瑜头一次见人这样烤鸡,紧盯着面前熊熊燃起的火堆说,却忘了问为何殷远会知道樵夫的事。
“说起来的确如此,若论滋味,不可与白乳山鸡同日而语。”殷远说到这里收住,笑道:“我不该多言,待会儿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沈瑜被勾的心痒难耐,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来绕着火堆走几步,把殷远看得暗自发笑。
虽然山林中比镇上要凉爽些,但两人靠着火堆还是很热,不一会儿,沈瑜额头上就汗水直冒,他自己还浑然不觉。
殷远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他拉到身边坐下:“你且耐心等着吧,就算你转圈鸡也不会早些熟的。”
沈瑜何尝不知,只是耐不住罢了。殷远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再动,顺势坐在他身边。
殷远的手很凉,仿佛是吃槐叶冷淘那日,玉壶里放着的碎冰块,舒服得很。沈瑜被他攥着,贪恋那点凉意,一时舍不得放开。
俩人并排而坐,不知为何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有风吹过山林飒飒作响,和偶尔响起的,不知是什么鸟儿的鸣叫。
沈瑜内心渐渐宁变得宁静,觉得就这么坐着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忽然“噼啪”一声,是火堆中的枯枝爆了花。
两人均有些惊到,殷远放开手,站起身说:“这么等着也无趣,索性将余下的东西也烤了吧。”
他说的是同香料一并采来的其他蘑菇,因为不想冲了“白乳”的味道,便弃之不用。
沈瑜原本盯着他有些茫然,听到这话瞬间活了,连连点头。
殷远笑了声,在附近寻了些细长的树枝洗净,专挑了一种又肥又厚的金褐色蘑菇,穿在几条树枝上。
“这种‘鸡油菌’见热渗油,极适合烤来吃。”他解释道。
果然那蘑菇一见火,边沿很快往内蜷缩,肥嫩的伞盖表面也开始滋滋作响,好似有油从蘑菇里面渗出来。不多时,奇异的香气便慢慢腾起,飘散在四周。
清晨吃的馄饨早就不知去哪里了,此时被香味一激,沈瑜肚内五脏庙简直要联合起来造反。
好容易到了火候,殷远将蘑菇递给沈瑜,后者鼓起嘴巴吹了吹便开动,结果自然烫得他不断哈气。
到最后,烤焦的树枝在沈瑜嘴角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印记,他还浑然不觉,半低着头吃得十分虔诚认真,还不断含糊不清地赞叹。
殷远看着,忽然伸手帮他抹了一下。
两人都愣住了。
好在烤鸡的香味恰到好处地传出来,转移了沈瑜的注意力。
“好了么?”他转头看着已经燃到末路的火堆问,语气有些凶狠,好像不管烤没烤好,他都会扑过去啃个干净。
也不能怪沈瑜,烤蘑菇虽然美味,但对于填肚子实在没有多少作用,甚至让他比刚才更饿了。
“嗯。”殷远偏过头,站起来,用树枝将没有燃尽的余灰拨至一边,拿起佩剑将埋在火堆下面的鸡挖了出来。
之前新鲜碧绿的叶子已经变为黄褐色,解开之后,因为香料完全渗透而呈现出淡红色的烤鸡就露出来。
将鸡剖开,浓郁的香味让人立刻食指大动。
除了肉香,就是极为诱人的乳香,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香甜味儿。而且其中还夹杂着无法描述的清香——应当是殷远放进山鸡腹内的香料。
殷远几下将鸡分切好,放在几片洗净的叶子上。
两人席地而坐,颇有几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