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你在哪儿呢!”沈东带着一身水喊了一声,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扔到窗下边儿,拿了条毛巾往自己身上胡乱擦了擦,开始有点儿担心。
值班室里没人。
陈叔在灯塔呆了二十多年了,这灯塔就跟他儿子,不,就跟他家似的,这种台风过境的情况他基本不可能不在塔里。
沈东犹豫了一下,顺着旁边的楼梯往灯塔的地下室跑了下去。
地下室是设备室,旁边有间卧室,没窗不透气儿,但平时他和陈叔值班的时候累了会在下面睡一会儿。
地下室的门开着,沈东听到里面有咳嗽的声音,推开门就看到了陈叔身上裹着件军大衣正躺床上咳着,脸色发红。
“陈……陈叔,”沈东皱了皱眉,过去伸往他脑门儿上按了一下,立马有点儿着急,“你,你……发烧……了,怎么不,不……不叫我。”
“没事儿,”陈叔又咳了一会儿然后摆摆手,“我刚上去看了一眼,设备正常,你盯着点儿就行了。”
“你得……吃,吃药。”沈东从旁边一个破柜子里拿出了药箱。
岛上生活不方便,看病什么的都看不上,一般都自己找点儿常备药吃,要碰上严重的病,就得联系船过来接人,但现在这种天气,就是这会儿要死了,船也过不来。
“唉,”陈叔坐床上慢慢坐起来,叹了口气,“我刚听你在上面叫,也不结巴啊。”
“还,还……没习……惯么?”沈东笑了笑,把从药箱里找出来的退烧药递给陈叔,又转身去倒了杯热水。
“早习惯了,就有时候想想觉得想不明白。”陈叔把身上的军大衣裹紧。
沈东没再说话,他不太愿意跟人讨论这事儿,也就陈叔说说他不会介意,俩人在岛上呆了这么些年,很熟,要换个人,他肯定懒得搭理。
别说陈叔想不明白,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对着电话,对讲机,电台,只要没个大活人杵他跟前儿,他说话都是顺溜的,可哪怕他能看到一个人,甭管这人在哪儿,离他五十米远都行,立马结巴,这毛病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所以沈东愿意呆在岛上,因为岛上没人。
陈叔吃了药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沈东在地下室里呆了一会儿,上了塔顶。
这灯塔有些年头了,据陈叔说有个一二百年的历史。
比起很多现代化的灯塔,这塔破旧得很有个性。尽管陈叔一直希望它倒掉然后能重盖个新的,也算改善一下工作环境,但塔的确质量不错,塔身长期被海上的风浪侵蚀看上去黑糊糊一片却始终雄纠纠气昂昂挨着这个礁石小岛立着。
沈东没事儿的时候都喜欢到塔顶上呆着,放眼望去全是墨蓝色的海水,时间长了会有一种在海面上漂着的感觉。当然,如果不想看水,就看岛,塔虽然不高,但差不多能看全半个岛了,稀稀拉拉的植物,还有些歇脚的海鸟。
不过在台风经过的时候站在这儿就有点儿傻缺了,什么也看不见,还冷。沈东缩了缩脖子,塔顶的风尤其大,雨衣鼓得跟球似的,夹在风里的雨点打在脸上都生疼,脚下卷到半个塔高的海浪震耳欲聋。
他往跟塔九十度方向的礁石岸边看了看,这样的浪,那些珊瑚估计又要断掉不少……
他哆哆嗦嗦嗦地回到值班室里,汇报完灯塔情况之后换了套干衣服坐下了,电台很安静,这种天气里,电台沉默是件让人开心的事,这意味着没有人遇险求助。
沈东坐在屋里,听着外面像要把灯塔吹倒了的海风,心里挺静,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应该不是个安静的人,但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感觉自己很矫情地静了下来。
陈叔年纪有点儿了,但身体素质还不错,台风肆虐了两天两夜退去之后,他的高烧也退了,上来换沈东去休息的时候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你去歇歇吧,”陈叔捧着茶杯拍拍他的肩,“明天大船过来,你要上岸转转吗?”
“不。”沈东很少上岸,理论上他和陈叔是轮流上岸,但他一般都只是让大船的人帮他把需要的东西带过来,陈叔的家在岸上的小村子里,每次沈东都会让他回家。
“那你有什么要带的吗?”陈叔在他身边坐下,跟他一块儿盯着电台发呆。
“没。”
“去睡个觉吧,别在这儿愣着了。”
沈东走出灯塔,清晨阳光下的小岛看上去清新可人。
台风过去之后,岛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深呼吸了几下,空气里已经没有了台风特有的那种味道,充满的是平时他闻惯了的混杂着海藻腥味儿的气息,优雅点儿的说法就是大海清新的呼吸。
他有点儿困,但没有回屋去睡觉,而是直接往礁石岸边走去,他要去看看那些珊瑚。
沈东觉得自己严格说起来是个没情调的人,种花种草这些事从来没干过,但他却从上岛第一年开始种珊瑚。
大概是因为无聊。
但种了之后才发现,更无聊了。
珊瑚这玩意儿,好几个月才能看出一点儿变化来,沈东每次下海里检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叹了口气,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扔到一边,连内裤都没留,他喜欢这种全身赤|裸着泡在海水里的感觉。
tuō_guāng之后他没急着下水,坐在衣服上闭上了眼睛。
吸气,吐气,再吸,再吐,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努力让自己一片空白。
这是个老渔民教给他的潜水方法,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