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记事开始,哲言就一直告诉他,有一个手上长着银色兽纹、名字叫“华沂”的人救过他的命,将来遇到了,无论如何也要报答他。
可惜这样看来,长安跟这位救命恩人的缘分大约还没到,第一次是因为他太小不记得了,第二次人家找上门来了,竟然跟他走了个错身。
哲言虽然还在,可他那双眼早就不中用了,稍微远一点就连人也看不清,隔着一层又一层的人,惊鸿一瞥,哪还认得出当年给他打了一头猎物的那个半大傻小子呢?
长安一个人轻车熟路地进了林子,小脚踩在地上,悄无声息。他躲过林子里的猛兽,穿过大片的、比他还要高的灌木丛,就到了武士猎人们训练的地方。
他带着无限的热情和希望,到了地方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这才想起来,人都去迎接雪狼部落了,于是愈加失望起来。
长安从草丛里钻出来,在平时人家训练的地方转了两圈,突然不知怎么的,产生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吭哧吭哧地顺着窗户钻进了武器房。
兽人们化兽固然厉害,可若是碰上了比自己块头大,牙齿尖的,反而不利。
于是这时候就要化成半兽,用武器比拼武艺,兽人的武器房里,即使是盛夏也一片阴森森的,里面挂着的东西都带着腥味,那都是能利过爪牙的真家伙。
奇异的是,长安这个还没有一把最细最短的刀长的小家伙,站在其中,竟然没有一点不自在。
他摸到了一把大马刀,那东西足有小一丈长,就那样唯我独尊地横在武器房中央,铁柄,厚背,摸起来冷森森的,刀背上凝着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像个面目狰狞的猛兽。
长安蹲在大马刀旁边看了一会,常年不见血色的小脸上露出了十分羡慕的神色,他甚至伸出手去,在马刀的长柄上抓了一把,但他的手太小,拢起来仍难以抓住一圈,更不用说把这大家伙给提起来了。
他的掌心触碰到那冰冷的寒铁刀柄,一股凉意顺着他的手掌滚遍了全身,长安却仿佛碰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兴奋极了,脸颊上竟然冒出了一点点激动的粉红。他恋恋不舍地在刀柄上蹭了许久,又站起来围着它走了三四圈,这才转向了其他的。
末了,他捡了一把最短最轻、已经被弃之不用的生了锈的刀片,灵巧地从窗口翻了出去,在院中的训练场上,照着他偷偷看来的人的动作,像模像样地耍了起来。
只是他手上没力气,不一会就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然而这仿佛是长安玩过得最好玩的游戏似的,他反而越累就越兴奋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有人“咦”了一声,长安脚下一个踉跄,连刀带人一起摔在了地上,然而他也不显得慌张,只是就着趴在地上的动作,回过头去,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背着小篓的中年兽人,显然,不是部落里的人。
第六章 杀术
长安顿时就更加不慌张了,他马上知道,这个外人跟自己一样,也是偷偷跑到了不该来的地方,半斤八两。那中年人放下了装满了草药的背篓,走过来细细地打量着长安,又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刀,奇怪地问道:“你几岁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谁教你玩这个的?”
长安总一个人在部落里乱跑,秃鹰部落的大人们虽然不屑哲言,但也犯不上跟一个孩子计较,反而觉得他有些可怜,对他都不错。时间长了,长安也就不知道怕人,无论生熟,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地答道:“没人教,自己看着学的。”
“哦?”中年人思索了一阵子,问道,“没人指点,光用眼睛看,便能记住么?”
长安诧异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看都看了,为什么还记不住呢?
那中年人便捡起掉在地上的刀片拎在手上垫了颠,扫了长安一眼:“喜欢刀?”
长安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中年人又问道:“喜欢它什么?”
这问题对六岁的小孩来说太复杂了,长安表情迷茫,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子,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一句谁说过的话——拿着刀,才能活着。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这句搜肠刮肚才想出来的回答告诉中年人,对方却有了别的动作。
中年人见他表情困惑,就笑了起来,下一刻,他猛地把手中刀片递出,那平平常常,甚至有些锈迹的旧刀片突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极快地递出,把迎面而来的风也划成了两半似的,凌厉的刀风刮着长安的鬓角而过,他听到尖鸣,却看不清刀锋在什么地方。
长安的眼睛倏地亮了,目光却眨也不眨地盯在中年人的肩膀、腰和手腕上。
这是他偷师时间长了看出来的门道,人形在攻击的时候,最要紧的动作通常集中在这三个位置。
“这是当你面对一个比你要大好多倍的巨兽的时候,才会使用到的招数。”中年人垂头一笑,把手掌按在了长安的头上,“看清楚了么?如果你慢了一点,所有的攻击途径就都会被对方封死,他一抬爪子就能抓死你,所以你只有这一闪而逝的机会,要足够快,快到在他的爪牙落下来之前,能割断他的喉咙,除此之外,没有后招。”
长安踮起脚尖,双手接过那把刀片,模仿着中年人的模样,右脚往后一步,身体略微往前倾,然而他并没有像中年人那样直接一刀劈下,他知道自己没有那样大的力气,长安脚尖轻巧地踩了一下地面,借助着跑动的力量,而后沉肩,提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