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报警?”
“醒了,死不了……”旁边有人在说话,回答了他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徐北觉得自己要不是全身疼得受不了,现在肯定又会再一次笑出声来,我操,老子还是没死。老妈曾经骂过他是垃圾,他这样的人,死掉了阎王都不收。他一直认为这是老妈对他的无数负面评价中最正确的一次判断,现在事实证明,她是个预言家。
他没死,阎王不收他。
眼前有人影晃动,徐北眨眨眼,努力地想看清楚这个人的脸。
一条热乎乎的毛巾盖到了他的脸上,温暖的感觉慢慢延伸向全身,有人弯下腰研究了一会他的脸,问道:“感觉怎么样?”
“……饿。”徐北开口,对于这个完全脱离大脑支配地回答,他有些无奈。
“给他拿点粥来。”这人转头对身后说了一句。
几分钟之后,徐北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和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山里经常见到的普通房子,他躺在火炕上,一对中年夫妻正站在炕边看着他。
男人把他扶了起来,他喝了几口粥,觉得胃里烧得慌,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只想吐。
“送你去医院吧,你伤得太重,刚才还吐了血,”男人指了指炕沿上没有擦净的血迹,“我这就拿车拉你去县医院。”
他不能去医院,班大同是老狐狸,就算自己跳了崖,只要他没看到尸体,就绝对不会罢休,医院百分之百会是他蹲守的地点。
可徐北看着这个男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附带还扯出个笑容,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山民都很朴实,但同时对陌生人也很警觉,一个失足摔下山崖的重伤病人如果不肯去医院,也许会被他们直接送到派出所……
“对了……”那男人像是想起什么,走到炕尾,弯腰从地上拎起来一团白色的东西,“这是你捉的吗?”
徐北一下愣住了,那只他在雪地里碰到的小狼正在男人的手上拼命地挣扎扭动,时不时还奶声奶气地“嗷嗷”两声,愤怒地吡着牙,徐北这才发现它还是有牙的,四颗小犬齿。
“我捉这玩意儿干嘛……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他有点纳闷,怎么把这小东西也给弄来了。
“我把你拉回来的时候它一直跟着,是只雪狼。”男人把小狼放回地上,小东西迅速地逃离他身边,跑到炕头旁边,扒着土炕往上够,眼睛一直巴巴地看着徐北。
“啊……雪狼。”徐北做出个恍惚大悟的样子,其实心里完全不知道雪狼是什么东西,无非是狼的一种,就像雪豹是豹子的一种。
“我小时候见过一次,以为这山里再也看不到了呢,都被打光了,”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屋外走,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这狼崽还没断奶,母狼估计是被人打死了……”
徐北没有注意男人后半句,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前半句话吸引了,被打光了,几十年都没人见到过了,稀有了,值钱了。
他看着蹲坐在炕边地上的小狼,觉得老天爷对自己挺照顾。
徐北缺钱,非常缺,尽管他活到现在就没不缺钱的时候,但这次他是缺得厉害,缺得连命都差点丢了。他一想到班大同那如秃鹰一般贪婪而阴鸷的眼神就有点肝颤,他不怕班大同,但他很怕死在班大同手上。
这雪狼就算卖不出班大同要的数,至少也能让他在躲避班大同的过程中顶上一阵子。
可山民虽然是山民,却并不傻,男人准备好了拖拉机准备送徐北去县里的医院,一听说他要带走这只狼崽,男人马上盯着他的脸开始扫描。
“你要这狼崽干嘛?”
“您看,这是国家保护动物……”徐北一边艰难地伸手在自己衣服内兜里摸着,一边张嘴就胡扯,他并不知道雪狼到底是不是保护动物,他只是估计眼前这两口子也和他一样不知道。
手在兜里摸到了一个硬壳小本,很好,还在。
徐北把小本掏出来递给那男人。这是国内某知名大学研究生院的学生证,上面贴着徐北严肃的一寸照片,他把脸对着男人,方便他进行比对,然后继续扯蛋:“我会把它送到野生动物保护站,它在那里会得到更好地照顾……”
地上蹲着的小狼很安静,抬着头,灰褐色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流利地胡说八道着,不带磕巴不带脸红的徐北。
证当然是假的,徐北高中被开除时,班主任曾满含热泪地握着他的手,说你终于被开除了,语气里满是欢愉。
虽说证是假证,可做假证的麻三儿却是假证行业里的翘楚,在山里呆了一辈子的这两口子当然被这个盖着钢印红戳的来自首都名校的证给震住了。
两口子找了个麻袋,里面垫上些棉布,把疯狂挣扎吡着四颗小犬齿拼命乱咬的雪狼崽给塞了进去,把袋口扎好。小狼仍然不消停,一直“嗷嗷”叫着,在麻袋里横冲直撞。
“你老实点呆着,”徐北有点无奈,忍着胸口的剧痛咳嗽了一下,“你这么折腾我怎么带你走……”
这句话刚说完,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小狼停止了挣扎和叫唤。
徐北躺在拖拉机的后斗里,虽说夫妻俩给他垫上了厚棉被,可这一路还是颠得他魂飞魄散,每次身体离开车板然后再摔回去,他都感觉自己正在经历着二次谋杀。
装着小狼的麻袋就在他手边放着,它在里边时不时哼哼一声,徐北的手一摸过去,它就停止,手拿开,它就又开始很不安地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