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讲“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来形容锦城的春雨夜。可待我将“斩情”铸好之时,都入了深冬。
锦城地处广阔繁庶的紫土丘陵盆地,物产丰饶,只可惜湿气重了些。一入冬更是冷的湿寒入骨。幸而我自小修炼,体质不错,又加上每天铸剑,火炉旁烟熏火烤,方抵消点这冬日一人的冷寂孤寒。
待到斩情铸好时,我却没了动力。
从小到大生存至今不过是因个长久的信念,那也只是影影绰绰儿时母亲的一句话“孩子,不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然细化到每一段时日,却都被零散目标覆盖:拜师、逃生、为白恒铸剑、直至如今的凶剑出世。
精魄入剑,这是古往今来没有的事,如若宣扬出去,想来我会成为邪门一派开山宗师。然斩情铸成后普通刀剑、抑或是我曾经铸下的符咒刀兵,端端都入不了我的眼,懒得动手去铸造。
冬日奔春而来,要过年了。
邻居家的小哥送了我一副对子,和我说“弯月,要过年了,你也打理打理。过得有点节日样子。”
隔壁家的婶娘也和我说着“弯月,你若是一个小丫头孤苦,就来婶娘这儿过年,我们一起也热闹。”
我笑着致谢,给了他们好些银两。这尘世温暖,虽不长久,我却难免贪恋。
是的,我现在名为弯月。
一枚弯月刀疤,狰狞可怖。既是有了这疤痕,索性就叫弯月好了。
我曾听闻姜国王后下令不得伤害我,后经仔细推敲,白恒之所以对我不错,准备娶我为妻也是因着王后那边应下的澜沧以南十七郡作报酬。
这个人手笔如此之大,难道真是我的母亲?
斩情铸好,依旧是一分力一分威,我使不出真元,女子的力气也不大,不过也能体会出斩情乃剑中利刃,有王者神威。
可这柄剑,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若赌一把,去见见那个让我好奇的人。兴许……她就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便是过年。
锦城里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我一路行贿,走至王宫门前,对着守卫将领说:“我乃铸剑名家,认为姜王乃世间明主,有一柄神兵铸成,要献与姜王。”
那将领哈哈大笑,说这世间最著名的铸剑大家乃魏国曾经中郎将白恒。然白恒失踪,连魏国那些神器也消失不见,哪里还来得什么铸剑名家。要我离远点,别耽误他差事。
我没说话,只是淡淡亮出斩情。
亮如秋水,鸣若龙吟。
那将领呆愣了一刻,而后仔仔细细观察我手中的斩情。
我没动,我让他看个痛快。
王宫守卫军统领显然也是个武中高手,再抬眼看我时已神色庄重了好多。
他像我躬身一礼,说道:“姑娘稍后片刻,我去报于大王。”
我点头说好。
很快,那统领回来,便带我走入宫门。
两侧宫墙高耸飞檐林立,柱饰银龙翠瓦琉璃。我一路走了好久。
这就是“母亲”住地方吗?
我随着统领跨国三道宫门,最后走入大殿。朝会早已散了,殿中没几个人。
我抬头看上去,一男子身穿玄色广袍、下着黄色衣裳,五十余岁的年纪,气质英朗精神挺拔。应是久居上位的关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我想,这就是四国之重最大的西疆之国——姜国的国君。
我没说话,想着那统领一定想国君介绍过我,只是微微躬身,将斩情双手奉上。
国君看了我一眼,便转而去看斩情。
亮若秋水,剑上鎏上一层严密阵法,恍若夜空繁星。龙吟振振,又微带凄楚呜咽之声。给敌人威吓与震慑,给主人能力与信心。然心智不坚、能力不足者,很容易便会被这神兵吞噬了心神,沦为贪婪与不甘的奴隶。
不论怎样说,这是一柄神兵利器。
国君的能力不弱,斩情泛起幽幽白光,剑身微颤,似宝剑有灵,而此刻灵魂终于苏醒。
国君好奇,对着大殿侧边凌空一盏。一道白芒闪过,咔嚓一声,右侧的窗户碎裂落地。
国君与殿窗之间相隔四十余尺。
我抬眼,满意的看到了姜国国君眼里的惊叹。他看向我,说道:“寡人曾听闻魏国将军白恒能铸造神兵,可召雷或唤雪,或是可成盾或斩神。不知姑娘这柄剑比之如何?”
我躬身施礼,说道:“实力如何,大王已然看到。草民不便比对以伤死者,只能说明一个事实‘斩情出,百兵消’。在斩情刃前,白恒将军的兵刃全部绝迹于世。相信大王自有评价。”
姜王皱眉看我,说道:“姑娘说的笃定,不似只听民间传闻。不知姑娘如何得知白恒将军不在人世?”
白恒离世,想来只有姜国这群老狐狸清楚。至于外界,只知白恒消失不见,一时间众说纷纭,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看法是绝对正确的。甚至连姜国都寻觅不到神将白恒的头颅。姜王见我笃定,自有怀疑。
我轻笑,这世界上最清楚白恒是生是死,人头在哪儿的人,除了我恐怕绝无第二个。
人这东西,只要应对过一次的风浪,再去面对,则会平静的多。
我曾亲手杀掉过四国之中威震一方的将领,甚至那人有望成为一国国君。慨叹不论位份高低,说到头来不过也是一条人命。再面对朝堂显贵,则淡然的多了。
我轻笑的随意,对着姜王淡然扯谎,说明自己既能以术法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