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到底还是在昨天的一波三折中受了怕,从天蒙蒙亮时开始发热,迷迷糊糊的睡的很不安稳。平素白白的小脸涨得发红,看着便不好。
季萧打了凉水,将面巾拧干了覆在阿元的额头上,让他能好过一些。
陈江川因着昨夜的变故,便也没有离开,帮着季萧将后院收拾规整了,此时站在季萧身边安慰他道,“你先不用担心,一会儿等我去衙门帮你瞧瞧,孙刘那人不是个东西,我瞧着昨夜里那位爷却并不是个普通人物,他身边来找的那个我倒似是见过,平王身边的,如若是他们将人拎到县衙去,你便大可以放心了。”
话是这么说,可季萧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季萧抬起头,点了点面上露出极其浅淡的笑意道,“阿川哥,如果昨晚上你没来瞧瞧,我一个人也够手忙脚乱了,孙刘的事情,也请你帮我瞧瞧,如若要我上公堂的,我便去,如若无须,我下午便要先走了。”
“走?”陈江川脸色骤变,他伸手捏住季萧的手,“你要走去哪里,离开这儿?”
季萧的手腕纤细,给他这么一捏难免有些疼。他眉头蹙起,略微用了些力气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然后含糊的编了个借口,“哪能不回来呢,我这酒馆开在这里,只不过前月阿元他的外祖母来了信,说是极其思念阿元,原本若是没有昨天夜里的事情,我今天也是要带着阿元启程的。”
陈江川闻言,面色稍稍好了些,“有什么事你别在心里头憋着,只管与我讲便是了,我娘那里,你也无需在意,她便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前几天还在家里同我说你好呢。”
他说着,面色有些涨红,似乎不太好意思。季萧低着头仔细照顾阿元,并没有瞧见,更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头。王婆子怎么看他,季萧并不在意。说实在的,这平阳县的人怎么看他,他也不曾在意过。
外头街上往来的人声已经不少,早市开了。吆喝叫卖声渐渐兴起,周围的人家也纷纷开了门,出门做工的,女子洗衣晾晒的,各忙各的十分热闹。
陈江川出了院门,犹不太放心的折返回去,站在门坎上与季萧道,“你只管放心,衙门里的事情有我。”
季萧站在屋檐下十分感激的垂首道,“多谢阿川哥。”
陈江川嘿嘿一笑,心中满足,这才转身快步走了。
季萧回了屋里,坐在床畔,伸手拂过阿元柔软的发丝。
阿元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被外头的叫卖声弄的半清醒,十分不乐意的往季萧怀里钻了钻。季萧的手覆他的额头上,还是热,他将阿元抱起来,两人的额头相抵,便更觉得阿元的情势不好。
孩子生病可轻可重,实在马虎不得。季萧就这么一个心头肉,当下便着急起来,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
阿元睡梦之中给他翻来覆去的换好了衣服,又到怀里紧紧地搂着。他极其小声的撒娇道,“爹……面面。”
他口中的面面是季萧曾带他去吃过几次的街口馄饨铺子,只要是面做的,阿元一律称为面面,小家伙爱吃也爱记挂,三五不时的便央着要去,如今身子不舒服,就更记起了口腹之欲。
不过这会儿到底还是看病要紧。
季萧低头看阿元,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哄道,“看了大夫,爹带你去吃面面。”
他带了些琐碎银子,带着阿元出了门。
按理说昨天夜里的事情在这不大的平阳县便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要闻谈资,季萧原本做好了出门给人指点谩骂的准备,却不想外头人群往来,众人面色如常,并没有显出什么不同来。
孙刘三人的消失似乎一点儿波澜都没有惊起。沈淮的身份之于季萧更变成一团迷雾,不过另一头他又觉得实在是自己走了好运,否则实在不知事情会如何收场。
平阳医馆的招牌就在不远,季萧加快自己的步伐,同时将怀里的阿元往上托了托,凑在他耳边轻声的哄骗了两句。阿元从前来这医馆配过两次药,后头每每经过便要哭。这会儿阿元的精神慢慢的不太好,见了医馆也不过是抬了抬眼皮,然后便是将自己热烫的面颊贴在季萧的微凉的颈项间,不太舒服的呜咽了两声。
季萧走进医馆,急急道,“李大夫,帮我瞧瞧阿元,似是有些发热了。”季萧在堂中坐下,时间还在,医馆里只他和另一个中年男子。
柜台后头的老大夫听见季萧的声音,利索的应道,“哎,季老板啊,你先等等,我这边开好了药就过来。”
李大夫是这镇子上的老大夫,行医五六十年,最是宅心仁厚。
季萧应了一声,低着头只关切的看着阿元,没怎么注意到一边中年男子的打扮与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中年男子瞧着四十出头,半点儿没有显出老态,他一身劲装,腰侧还别着马鞭,此时目光灼灼的看着季萧怀里的阿元,就差当场蹦跳起来。
像,真像,怎么会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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