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两个和秋雨差不多年纪的丫鬟不声不响地进了屋子。走在前头的是瓜子脸，削肩细腰，长挑身材，此刻嘴角含笑手里正拿着信封。后面一个是容长脸，穿着鸦青色比甲，皮肤白皙，观之可亲。

秀妞显然是认得两人的，拉了李元儿上前：“芳儿姐姐，秋纹姐姐好。“

那瓜子脸叫芳儿的，就朝秀妞扬了扬手里的信：“小秀妞，你愿意谁当你姐夫啊？“

秋雨啐了她一口，摔过一个枕头来：“没脸没皮的小蹄子，你既这样热心，不如自个儿去嫁好了！”

芳儿咯咯笑道：“哎呀，还没过门呢，倒先喝上醋了？”秋雨又羞又气，干脆脱鞋上炕，自己拿出针线笸箩，不看任何人，径自做起针线来。

芳儿还要说话，秋纹忙推了她一把：“你明知她脸皮薄，还逗她做什么？快帮着拿主意吧。”

芳儿就爬上炕去，用胳膊肘拐了秋雨一下：“那我可拆了啊。”

秋雨没说话，板起脸盯向别的方向，完全不去看那信，头却微微点了一下，颊上更是绯红一片。她当然是识字的，要不然家里也不会写了信进来。只是现下这情况秋雨如何好意思看那信。

原来秋雨今年年底就要被放出去了，今日让秀妞递进来的信，上面列了几个候选夫婿的信息，让她自己也斟酌斟酌。

伯爵府里的丫鬟很多，小厮也很多。小丫鬟长成大丫鬟，小厮长成大厮，所以每年都会有管事的将府里年龄相当的小厮和丫鬟挑出来。丫鬟们一队，小厮们一队，背对背站好，然后来个向后转，小厮们拉着对面的丫鬟就走。

欧了，配对成功。

当然，也有像秋雨这样，家里有条件，托托关系，走个后门，找个合意的也有不少。更有那有头脸的，求到主子面前，请主子赏下一门婚事，就更加体面了。

所以芳儿干脆拿着那封信，一字一句地小声读出上面的字眼。秋纹、秀妞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几个人选的优缺点，李元儿则是一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她瞥了秋雨那边一眼，见她拿着针发呆，白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耳朵微微颤动，似乎在用心听这边的议论。

念完了信，秋纹便抬头笑问：“这几个条件都不错，秀妞，你说哪一个当你表姐夫好？”

秀妞还没答话，芳儿已扬扬眉：“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是选曾家好，他爹可是和伯爷一道长大的，从小厮到长随，如今在南边管着最大的商行，在府里也是极有脸面的人家。他又不是长子，在司房当差，将来也是有前途的。而且今年才十九岁，和秋雨年龄也相配。”

李元儿坐在一边听了这半天，发现秋雨家里初选出的未来女婿，清一色是府里的小厮。

看起来丫鬟和小厮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秋纹道：“这个马家也不错。虽然家里不富裕，但只有兄妹两个，人口简单，日子过起来省心些。”

秋纹、芳儿带着秀妞你一言我一语帮着出主意，臊得秋雨恨不得躲进被窝里。

秋纹靠着秋雨坐了：“我们都说了半天了，你这个正主到底怎么想的？”

秋雨脸红红地，扭着帕子低头不语。芳儿急了，扯着她道：“你别光顾着害羞，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要是你家里定的人，你不中意可怎么办，将来要过一辈子的人，总得看着顺眼吧。万一你嫁得不称心如意，到哪里哭去？！”

秋雨咬紧下唇，低头绞着帕子。

“秋雨姐姐，这里也没外人，芳儿也是替你着急。姐姐平时最是干脆爽利，怎么遇到这种关系重大的事，就成了没嘴的葫芦？！现在可不是害臊的时候，你总得有个想法，将来可没有后悔药吃。”秋纹也道。

秋雨垂下头，声若蚊呐：“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我没什么主意。我爹娘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任对方再体面，若是……人不好，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且我爹好歹也是三等管事，谁能逼得了他？”

芳儿一跺脚，哂道：“谁都逼得了他！你忘了？你终究是大太太的丫头！万一有人看中了你，直接求到大太太这里，大太太碍于情面答应了人，你家里还能说不吗？！再说比你爹大的管事府里多的是，就算他疼你，能抗得住，可毕竟麻烦不是。”

“再者，若是府里或族里的老爷、少爷看中了你，要纳你做小，怎么办？上次四房的平大奶奶来，不是拉着你的手好一阵夸嘛，说你模样好性子也好。”

这话说得秋雨脸色发白，急声道：“我不做小！这些年在府里，我算是看明白了，当姨娘不是什么好出路。”

秀妞第一次听说这事，连忙问：“姐姐们说的可是柳树胡同的平大奶奶？这和大表姐有什么关系？”

秋纹点点头，低声解释：“平大奶奶娘家是京郊富户，他弟弟又是个有前程的。偏正房奶奶进门三年，一直没有子嗣，又是个极厉害的，连个屋里人也容不得。从前服侍过丈夫的人，如今全都不知上哪儿去了。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平大奶奶气得什么似的，想着给弟弟纳个小妾，连说了几户人家，结果人家一听她弟媳的名声，就回绝了。因此才把主意打到府里出挑的丫头们身上。若是真求了来，秋雨能怎么办？”

李元儿看着和自己豆芽菜身板相对比的，秋雨已经是大姑娘了，身材丰纤适度，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按这个时代的标准，正是好生养的。

再看她